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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ac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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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4-12-25
Completed:
2025-06-16
Words:
17,148
Chapters:
4/4
Comments:
34
Kudos:
209
Bookmarks:
4
Hits:
717

Nails of The Coffin

Summary:

他在無數的夜數著鏽釘耐心等待,直到逐漸窺見盡頭。

*時空背景&年齡嚴重捏造。
*Sealed!

Chapter 1: Guardian Angel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約書亞第一次見到克萊夫,是在灰白冰冷的停屍間。

日光燈管燃燒的聲音在頭頂呲呲作響,空氣和覆蓋白布的生命一樣停滯並淤積在周圍。八歲的約書亞只比台子上橫躺的人影高一些,素未謀面的親戚替他揭開那層布,露出母親安娜貝拉即便被死亡塗得蒼白仍舊姣好的五官。

她看起來是如此陌生,好似隔著螢幕看著一場用慢速播映的電影。約書亞向前一步,希望能看得更仔細,但她再也不會睜開那雙與約書亞相似的眼睛了。

母親的旁邊,靜靜躺著另一名男人。安娜貝拉辦理入籍前,曾讓約書亞與這個人見過一次面,他是剛剛成為他父親不久的埃爾文叔叔。兩張並排的臉龐有點神似,他想起母親曾經說過,埃爾文叔叔是她的堂兄,同樣來自龐大的羅茲菲爾德家系。

在這裡,每一口呼吸都充斥著死亡的氣息,宛如一把冰涼的刀鋒切開他的胸骨。他愣愣地回想起今早匆忙出門的母親,和他新的父親一起去辦理入籍,當天晚上原是他們第一次的「家庭聚餐」,可到了下午,待在家裡的約書亞卻是等到一通刺耳得令人頭眼發暈的電話鈴聲。

凝視著母親宛如石膏的側臉,約書亞靜靜地點了點頭,白布再次將他與母親隔開,帶他過來的親戚對他說了幾句話,他沒聽清楚,再抬頭時對方已離開他的身旁。

今年的冬季比以往都還要冷,約書亞的指尖和嘴唇被凍得失溫發白,而母親的身體被潔白的積雪掩埋,永遠地停留在凜冽凍土之中。他不止被母親拋下,連時間的流動也不願帶走他,約書亞站在原地,感覺眼裡開始變得濕潤,他害怕那股酸楚會喚起更多關於母親的記憶,於是不停地眨動睫毛,直到一道黑影將他籠罩,替他擋住不知從哪裡吹來的寒風。

黑影在他面前單膝跪地,一股溫熱跟著包裹住他緊握得失去知覺的拳頭。

「你好,約書亞。我是克萊夫・羅茲菲爾德,是埃爾文的兒子,他有跟你提過嗎?」高大的男人有一雙澄澈如藍天的眼珠,溫柔地注視著他。我是你的新哥哥,他牽著約書亞的雙手這樣說。

約書亞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位無論身形或年齡都大他許多的黑髮男人,直覺想躲開他,顫抖的嘴唇卻吐不出任何話語。

失去母親的孤獨感在那個瞬間鋪天蓋地將他淹沒。他自出生就與母親相依為命,此前母親從未結婚,也隻字未提約書亞的親生父親,縱使出身偌大的羅茲菲爾德家族,約書亞也不曾見過任何一位親戚。如今母親離開了,往後將只剩他一個人,獨自面對這個陌生的世界。

克萊夫微微向前挪動身子,目光短暫隨著約書亞的眼淚滑過他的面頰,隨後又回到他的雙眼。

「約書亞,若你願意,讓我照顧你吧。我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他指的是那些從未出現的家族親戚,可克萊夫不也同樣陌生嗎?約書亞一點也不了解眼前這個人,但是當母親優雅動人的微笑和埃爾文叔叔曾給過他的溫暖擁抱從記憶裡浮現,眼淚頓時浸濕了他的雙頰,名為克萊夫的男人眼裡柔和的天青色幻化成深邃的汪洋,約書亞不禁移動他和母親遺體同樣僵硬的手臂,猶如攀附浮木般緊圈住克萊夫的後頸,在感受到自己被牢牢擁入懷中的時候,他已埋在克萊夫身上啜泣出聲。

寒冬無情帶走約書亞唯一的家人,克萊夫也是,但他未像自己一樣哭泣,反而用強壯的臂膀為孤獨的他築起避風港,用溫柔守護來撫慰他,自此之後,日子換成克萊夫與他相互依靠。

這位新哥哥跟約書亞相差十五歲,他待約書亞很好——這是相對保守的形容,實際上克萊夫照顧他的方式,用無微不至來比喻還難以企及其中萬分之一。克萊夫十分了解他的喜好,對他的脾氣更瞭如指掌,輕易就能安撫約書亞的躁動或不安。

約書亞只是輕蹙眉頭,或任何粗心碰撞擦出小小的傷口,都會讓克萊夫露出心痛的表情,將他拉進懷裡低聲輕哄。擁抱與親吻是克萊夫再自然不過的表達方式,約書亞並不討厭,只不過有時會因此心慌意亂,尤其他的指尖滑過約書亞的面容,然後與他額頭相抵的時候,那雙幾乎要觸碰到他的眼眸總是流動某種約書亞無法看透的情緒,令人不由得心跳加速。

也許這是繼兄過於溫柔帥氣的壞處,他想。縱然克萊夫常常使約書亞無所適從,但他喜歡克萊夫,他喜歡哥哥眼裡能夠融化他的那股魔力,他的懷抱甚至比母親的更讓約書亞感到平靜,彷彿熬過狂風暴雨的船舶,彷彿他本就屬於克萊夫的一部分。

這股奇妙的平衡在某個夜晚被他親手打破了。

若非他睡得口乾舌燥,起身到客廳倒水;若非克萊夫忘了將房門確實關上,從裡頭透出昏黃的燈光,約書亞不會在理當深睡的夜裡聽見那震動寂靜的沙啞呼喚。

約書亞⋯⋯約書亞⋯⋯不斷加快的嗓音和某種濕黏水聲在下個瞬間戛然而止,幾秒的靜默之後,聲音換成粗重得令人臉紅心跳的劇烈喘息。

克萊夫才三十三歲,正值壯年,有男性需求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想像的⋯⋯他喊的是自己的名字。約書亞彷彿能夠隔空望見克萊夫被慾望燻得狂野的眼眸,炙熱的視線露骨地舔舐他赤裸的身軀,那雙守護了他十年的大掌掐著他騰空的腿,晃動著、起伏著⋯⋯

房內忽然傳來幾聲拿取物品的聲響,猛然回神的約書亞發現他的後頸布滿汗水,他捂住嘴,逃也似地躲進房間,用被子蓋住發冷的身體。那一晚,克萊夫嘶啞的呼喚聲不停地在他耳裡迴盪,約書亞徹夜無眠。

之後幾週,他必須強迫自己才敢對上克萊夫關心的目光,想方設法在克萊夫如同往常抱住他的時候掩飾身體反射性的僵硬。然而他的努力毫無收穫,克萊夫立刻就發現他的反常,他將手指輕柔搭在約書亞手臂上擔憂地探問,約書亞覺得兩人接觸的地方像被火灼傷般發燙。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約書亞試圖把視線聚焦在哥哥的衣領,乾巴巴地說。

克萊夫皺著眉,銳利的眼神如鷹隼飛掠山間掃過他的臉龐。

「真的嗎?你的身體有點燙,要不要我幫你跟學校請假?」他邊說邊用手背貼著約書亞的臉頰,約書亞覺得整張臉快燒起來了。

「不用,我真的沒事。」

克萊夫盯著他看了一會,最後揉揉他的頭頂,露出苦笑。「覺得不舒服就馬上打給我,我去接你。」約書亞正因哥哥終於轉身而鬆口氣時,克萊夫突然又回過頭,嚇了他一跳。

「對了,你週末有安排嗎?」

「週末?」

「週五是你的生日,你該不會忘記了吧?」克萊夫探出手輕捏他的鼻尖,淺藍色的眼睛笑瞇了起來。「你今年就會滿十八歲,我想好好幫你慶祝。」

這幾天約書亞的思緒被那個夜晚攪得難以安睡,根本忘了這件事。在克萊夫收留他的這十年,他擔心幼年喪母的約書亞遇到節日會感到寂寞,總是特別用心準備,尤其是在他生日那天,克萊夫似乎把為他慶祝生日當成某種古老而神聖的儀式,那是專屬他倆的時光。

美好的回憶如雲霧湧起,飄然裹住約書亞僵直的身體,他不禁揚起這幾天以來第一個放鬆而真誠的笑容。

「你每一年都很用心幫我慶祝。」

「今年可不一樣,」克萊夫從鞋櫃上拿起車鑰匙,率先拉開大門,側頭示意約書亞先走,「那天你就成年了。」

晨光捎來一絲溫暖,從敞開的門外灑進玄關,約書亞走出室外時感覺到某種無形的牽引,於是他側過頭,正好瞧見那雙幽邃的眼隔著朦朧光斑專注地射向他,澄透的薄膜上頭,隱約閃爍著深沉的亮光。

Notes:

臨時起意,下場就是沒來得及寫完⋯⋯
先祝大家佳節愉快☺️

Chapter 2: First Shield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在約書亞還忙著轉移雜亂思緒,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生日當天。即使天寒地凍,街上仍舊人來人往,風自穿梭的行人間吹過,和正欲返家的約書亞迎面撞上,寒氣霎時如細針狠狠扎進裸露的肌膚,刺得他忍不住瑟縮,將臉藏入酒紅色的羊毛圍巾。今年的氣溫總讓約書亞想起幾年前徹底改變他人生的那個凜冬。

埃爾文叔叔的家——現在是克萊夫和他的家了——位在離市中心距離不算遠也不算近的地方,既不偏僻,但也不受喧囂紛擾。光禿禿的路樹高大整齊地沿路排列,不難想像它們在其他季節是多麼優美。街道上清掃得乾乾淨淨,家家戶戶門前都有一小段豎立著黑色螺旋鐵花欄杆的樓梯,幾戶人家別出心裁,在階梯上擺放盆栽,但冬季時期大多沒有開花。這些精心打理的角落,無不宣示這裡是一個富裕的住宅區。

約書亞走上他們那一戶的樓梯,停在熟悉的深墨色雕花黑桃木門前。只要伸手打開這扇門,他就能見到克萊夫,期待、緊張與近似恐懼的情緒盤結在胸口,把他的肺臟擠壓到小小一隅,感覺快要窒息。約書亞打開鎖,握住門把,發現指尖早已冷得失去知覺,他像一名忘了攜帶器具的盜墓者,身處無月又嚴寒的黑夜,情緒緊繃地徒手挖掘凍土。

那是一種預感,凍入骨髓的霜雪向來是他命運的先知。

晚上克萊夫準備了滿桌奇特的料理,它們比約書亞平時見過的菜色來得樸素,不過顯然都經過更精緻的烹調,豐盛承裝在擦得閃亮的復古大銀盤裡。克萊夫還在餐桌中間點起長燭,室內只留一盞光線柔和的裝飾壁燈,維持最低限度的照明,把他們當成某座古老城堡的主人。

「我沒見過這種料理,你在哪裡學來的?」約書亞坐在桌子一端,叉起其中一個盤子裡的肉塊,放入嘴裡,濃郁的油脂香挾著不知名香料的氣味隨即在口中蔓延開,令他滿足地瞇起眼睛。

克萊夫面帶笑容,未作正面回答,倒是補充說:「很多食材都找不到了,幸好用現有的替代還不算太差。」

何止不算太差,簡直太美味了,那味道甚至有種令人懷念的感覺。可真是奇怪,約書亞明明從沒見過這些食物。儘管如此,平時食量不大的他仍和克萊夫掃平桌上每一道菜,初次吸收大量酒精的身體更有如漫步雲端,醺醺然的飄浮感使得原先的緊張全被遺忘在遙遠的地面。

酒足飯飽之後,約書亞用毛毯裹著自己,手捧著裝有熱紅酒的杯子,縮起雙腿慵懶蜷縮在三人座沙發的扶手邊。橘黃色的火焰在壁爐裡隔著透明窗燃燒,朝昏暗的客廳投射搖曳的火光,也將他烘烤得昏昏欲睡。嗅著醇郁酒香,他像隻饜足的大貓低聲喟嘆,盼望時光能永遠停駐在此刻。

克萊夫收拾好廚房,朝捲在沙發上的約書亞走來,屈身坐到他露出毛毯的腳趾邊。他遞出一個黑色絨布盒,換走約書亞手上的酒杯,順手抹抹他的唇角。

「生日快樂,我親愛的弟弟約書亞。」

「哇,謝謝你,克萊夫。」約書亞坐起身,欣喜地看著掌心裡的小盒子。它看起來像是個戒指盒。「我可以打開嗎?」

「它本來就是你的。」

他給克萊夫一個笑容,然後緩緩掀開盒蓋。裝在盒子裡的東西並不如他的猜想,而是一枚只有單側的耳環。

約書亞注視著那枚耳飾,心臟不知怎地砰砰急跳起來,他輕輕吸一口氣。「它的造型好典雅,你在哪裡買到這樣的耳飾?」

「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找到。」

克萊夫的措辭有些拐彎抹角,他是在表達這隻像古董的耳飾很難尋得嗎?約書亞接著又暗自一笑,覺得自己最近過於神經質了。他從盒裡小心取出飾品,耳環表面磨損得有點嚴重,部分邊緣也已經變形,它中央刻著一頭展翅的飛鳥,在反射著沉鈍銀光的黑色漆面上閃耀著。

若以送禮標準來看,這枚耳環不僅老舊,更只有孤隻,並不適合當成生日賀禮,不過約書亞絲毫不在意,他總是珍惜每一樣克萊夫贈予他的東西。他著迷地用拇指撫摸上頭凸起的浮雕,一舉一動全被身旁的克萊夫看在眼裡,他為約書亞解釋道:「那是不死鳥。」他向前傾身,連同耳環握住約書亞的手,輕柔接過那塊小金屬。「來,我幫你戴上。」

當克萊夫鬆開手,約書亞的左耳垂隨即多了陌生的重量,他不自覺抬手摸了摸,而克萊夫向後退開,神情恍惚地靜靜盯著他瞧。

突來的沉默使白天那股不安又開始騷動起來,約書亞垂下手,小聲呼喚:「克萊夫⋯⋯?」

「就在『這一天』,我永遠失去了你。」克萊夫忽然沙啞地說。

他的嗓音低沉滯悶,好似從地底傳來,約書亞吞嚥著唾沫,不敢作聲。當他鼓起勇氣地抬眼,看見戴著耳環的自己倒映在一片蔚藍深處,腦袋忽然閃過片刻暈眩。

「我等待了很久,不知道遇見多少次過去的人,唯獨你——」克萊夫頓了頓,指腹摩挲著他的顴骨,默默垂下睫毛,瞳孔因此被陰影掩蓋。「我以為是命運懲罰我將你拋下,所以沒有資格獲得你的寬恕。」

「克、克萊夫⋯⋯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們是血火同源的兄弟,你為我付出了所有,可是我卻多次辜負你。所以我失去了你,只能在孤寂和烈火裡煎熬,不斷地等待,渴求你的原諒,盼望著你能再回到我身邊。」

他說的是誰?難道他將自己錯認成別人了嗎?「你說的這些我都沒有記憶,我不是⋯⋯」約書亞像第一次遇見克萊夫那時,懼怕地想往後躲避,卻被沙發扶手阻擋退路。

「不,你只是不知道自己還記得。你喜歡的那些羅札利亞料理、這對分開的耳環、你我之間的回憶⋯⋯」他的指尖從約書亞的眼角漸漸移到他的唇瓣,「你就是『我的』約書亞。」

他恍若自言自語的呢喃令約書亞焦慮不已,下意識想要反駁,可是克萊夫接著說:「即使經過如此漫長的歲月,也不復存於世間,那個該死的混帳仍禁錮著你,利用你來威脅我。」

男人的眼神破碎,充滿了哀傷。約書亞能感應那股哀慟,劇烈疼痛如雷霆肆虐,貫穿他的胸骨和心臟。一股念頭猝然湧起,使他迫切地想伸出雙臂,將眼前脆弱的男人摟進懷中予以安慰。但約書亞咬緊下巴,死死地攢著拳頭,壓抑那股激昂的衝動,因為他不是⋯⋯他不是——

他不是什麼?

愈發強烈的頭痛在腦袋裡炸開,原本裝著耳環的絨布盒從他掌心無聲滑落,約書亞緊閉眼皮,強忍著竄自脊髓的撕裂感,張開嘴巴努力地吸氣。酒精此時隨之發揮效用,開始在他體內製造幻覺,讓渾身漲滿無以名狀的壓力,還有尖銳的金屬摩擦聲不停鑽蝕耳膜,好似有某種東西急欲從深處掙脫。他害怕地捂住耳朵,那些聲響卻變本加厲,身體毛細孔彷彿再也忍受不了壓迫,因此汩汩流出滾燙的鮮血,點燃了乾枯的火種,促使周遭景象通通化為白糊的融蠟。

他在焚燒,而且會被這把大火燒成灰燼⋯⋯約書亞抱頭低嚎,希望克萊夫停止說話,停止刀割般持續折磨神經的侵蝕,但克萊夫無視他的求饒,甚至將手穿進傷處,攪扯著血肉。

克萊夫向前俯身,動作輕柔,但冷酷地捉住他的手。

「我會為你做任何事,求你原諒我⋯⋯」他們的額頭相貼,熾燙的火舌從那裡開始兇猛飛竄。「我愛你,約書亞。就算烈焰把命運與詛咒,甚至是幸福燃燒殆盡,也無法將之抹滅。」

「克萊夫⋯⋯」

「回來吧,約書亞。我向你懇求,請你回到我的身邊。」我不能沒有你。克萊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嗓音出現了裂痕,在震顫中抖落崩塌的石塊。「對不起,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我是你的盾,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應該保護你,但是我需要你。」

約書亞跟克萊夫靠得太近了,他只能看見那雙藍色的眼眸,但氤氳熱氣幽魂似地徘徊在唇上,他曉得只要一點微微的顫動,彼此乾燥的嘴唇就會立刻相黏。

「我真的好想你,約書亞⋯⋯」

淚水一滴到皮膚,立即灼穿那層薄薄的肌理,攻克約書亞本就不夠頑強的抵抗,待他回過神來,自己早已緊緊抱住面前如同一道頹牆的身軀。他感覺雙頰濕淋淋的,和母親溘然離世那天,他趴在克萊夫肩頭泣不成聲那種感覺毫無二致。不同的是,此刻的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潸然淚下。

約書亞忘了疼痛,像一具被無形操控的人偶,不自覺捧住克萊夫的臉,茫然地感到四周所有的事物都跟著他沉入眼前的大海。與此同時,金屬零零落落墜地的聲音響徹耳際,他閉上了眼睛。

別哭,哥哥,我就在這裡——⋯⋯

不知誰這樣說著。隨後,他們兩人之間已不再隔著吐息。

Notes:

為什麼內文變長了呢⋯⋯
遲來地祝大家新年快樂!(試圖模糊焦點)

Chapter 3: Hellfire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雙唇才剛相貼,他們便貪婪地掠奪彼此能觸及的每一寸肌膚。克萊夫扣住他的後頸,從嘴吻到眼角,又沿路拋灑火苗,延燒到耳際。他宛如一匹飢餓的野獸,啃咬約書亞的脖頸和鎖骨,勾起電流由下往上竄入他的脊骨,酥麻得仰頭哼吟。

克萊夫不停喊著他,熱烘烘的氣息噴拂著約書亞的臉龐,惹得他不自覺摩擦對方欺上前的身軀,情不自禁地回應紛紛落下的吻。他浸在愈發濃烈的麝香裡,陷入意亂情迷。他不該緊抓著克萊夫不放——至少現在不行——他還沒問清楚克萊夫剛才的話,也還沒弄清那股無形緊箍他的壓迫感。約書亞急欲保持清醒,大腦卻被情慾撩得熾烈難耐,熔斷了僅存的理智,僅能辨識皮膚被擄掠過後的濡濕觸感。

男人不復平日的溫柔,用幾近撕裂的力道拉扯他的上衣,約書亞也在濕吻中主動抬起手,脫掉阻隔彼此的單薄衣料,看也不看地甩到一旁。

火燙的嘴不再受到阻撓,晶亮的水漬曲折蜿蜒到約書亞的胸膛,又如同要留下占領標記般,在途中摻雜花瓣似的斑斑紅痕。隨後男人拱起手掌,先搓捏他的左胸,然後俯身含住上頭泛紅的乳粒。約書亞顫慄著弓身彈起,咬唇發出壓抑的低叫。儘管他揪扯著胸前那頭蓬亂的黑髮,也無法阻止壞心眼的舌尖故意在那上頭打轉,將他吮吸得又濕又熱,腰肢和大腿都無法克制地痙攣。

他的嘴跟雙腿一樣,合都合不攏,一面吐出令人驚羞的甜膩呻吟,腰腹更不受控地起起伏伏。意識朦朧間,腳踝被人一把抓住,然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音,下身的運動褲就被粗魯地脱去。涼意陡然襲向大腿內側,彷彿當頭潑了約書亞一盆冷水,使他從驚愕中猛然回神。

老天,他在幹什麼!

約書亞用力推開克萊夫,蜷起雙腿。低頭看去,他正斜躺在沙發,渾身上下只剩保暖的襪子,和一件欲蓋彌彰的內褲,更別提那件內褲已經被底下的硬物頂成羞恥的高度。約書亞整個人縮了起來,呼吸窒困在喉間,像一隻受傷的小獸發出低聲嗚鳴。

內心的罪惡感隨著上升的體溫急速膨脹,那股頭痛欲裂的感覺瞬間捲土重來。他被拋上高空,下一刻又被推入深谷,沉入岩漿之中,讓熔岩汩汩流過他的雙眼、指尖、血管、臟器間的隙縫⋯⋯疼痛在灼燒,就連眼角也好似要淌出猩紅的血。

「不,我不可以……」他緊緊環抱雙臂,聲音顫抖,指甲陷入皮膚。

「約書亞,看著我⋯⋯」頭頂響起緊繃的嗓音,有人捧起了他的臉頰,但約書亞的淚水卻因此掉得更兇。他眼裡竄著忽明忽滅的火舌,意識愈發暈眩。

「約書亞——」

——噢,天啊。他怎麼能⋯⋯

他的世界搖搖欲墜。性慾與某種難以傾訴的情感,將他如同玩具一左一右地拉扯。連日來一直不敢觸碰的禁忌,開始逐漸掙脫桎梏,挟著恐懼滲入他冰涼的脊骨。

克萊夫可曾曉得?其實連著好幾個幽深的黑夜,他悄悄地在夢裡——在克萊夫懷裡——受盡折磨,同時又騎著陣陣高潮,舒服得喊叫。

情慾的輪廓在黑夜鮮明得如同烈日,他裸身被克萊夫拱上愛的祭壇,躺在冰冷的石台,雙腿間泡著從體內湧出的溫熱淫水。約書亞痛恨那軟弱的意志,讓他任由道德淪喪。克萊夫對他而言不單是一位兄長,更是溫柔慈愛的父親。比起克萊夫對他的遐想,會對父親發情的自己,豈不是更為可恥⋯⋯

那些想像完全失去禁制,讓他想被充滿,想要克萊夫深入他不斷分泌淫液的身軀,想在那雙粗礪的掌心下搖擺。他的肩胛間將長出熾熱的雙翼,在那禁錮的懷抱裡展翅又深陷。他在淫慾的夢裡被深愛,被滿足,卻滿是驚恐地清醒。然後他聽見了自己的嗓音,熟悉又陌生地在耳邊響起,沉聲宣告這份情感將與整個世界牴觸。

克萊夫值得更好的人生,不能被他所困,絕對不能——

愛與不得的矛盾是一團火,將他封緘在鐵棺中,冷酷無情地灼燒。四周全是焦味,血肉滋滋發出聲響,某種閃著暗紫微光又黏稠的不知名之物,開始自他胸膛中央穿出枯枝,掙破一道裂痕,帶出噁心的潰爛汁液。

疼痛吞沒了一切。眼淚則淹沒了約書亞的臉。

正當約書亞以為他形同槁木般死去時,後頸被人小心翼翼地扶起。那力道極其輕柔,卻輕易摧毀了他。他再也無法壓抑洶湧莫名的情緒,閉著眼哭泣出聲。

克萊夫支起上身,緊緊注視著約書亞,彷彿試圖穿過驟狂雨勢的船舶,緊抓著遠方劃破黑暗的依稀光束。過了不久,他無聲嘆了口氣。天曉得他連約書亞受一點小傷都見不得,剛才一連串的強勢逼迫,更遠超過他的忍受範圍太久。

他們的鼻尖仍在曖昧廝磨,但克萊夫聲音變得乾澀,雙眼也不復原先晶亮。

「噓,我的約書亞,別哭。如果你不願意……」他頓了頓,嗓音像是下一秒就會破碎般嘶啞:「我⋯⋯我不會勉強你。」

仍在流淚的約書亞倒抽了口氣。他感受得到克萊夫的急切,也不想令克萊夫失望,可是⋯⋯

「我不是你說的那個人。」約書亞無力地說。

克萊夫眼底閃爍一瞬,抿唇露出了像是自嘲的苦笑。

約書亞咽了咽口水,接著說:「更何況,我們不可以做這種事。」

這次男人不再沉默,他的聲調帶著情緒,隱隱上揚。「為什麼?」

「我是你的弟弟,是兄弟。萬一被發現了,大家會怎麼看你——」

碰!約書亞的身體驚跳了一下,因為克萊夫忽然掄拳揍向旁邊的椅背,咬牙切齒地爆出低吼。「我不在乎他媽的世界說什麼!」

見約書亞瑟縮著肩膀,克萊夫才緊皺著眉頭收聲,深呼吸幾次後,才沉聲說:「這個世界已經從我身上奪走夠多東西了。」

以前的克萊夫就像被困在籠中,滿身瘡痍的囚徒。約書亞鼻頭一酸,先前那股想擁抱他的衝動和疼惜再度浮現,但同時也想起他那晚動情的呼喚,眼神畏怯地搖動。他不敢面對克萊夫,只好盯著他半敞的衣領和鎖骨,聲音輕得像會被克萊夫呼出的熱氣給吹散。

「你⋯⋯你愛我嗎?」他幾乎是用氣音說著,「我是說——『』。」

克萊夫毫不遲疑地回答。「你永遠是我的一切。」

但約書亞仍低垂著眼睫,將目光藏在顫抖的陰影底下。「可是,這樣你會永遠被困在我身邊,這樣值得嗎?」

因為約書亞低著頭,沒看見克萊夫的表情扭曲了起來,但聽到了一聲令人心痛的淺笑。

「我已經想方設法將你綁在一起很久了,約書亞。」克萊夫沙啞地說,「久到你鬆開了那條繩索使其斑駁,久到你難以想像。」

一滴,接著一滴,再厚重的阻隔,終被持續下墜的水珠蝕穿。無處宣洩的情感一覓得出路,便開始從他的眼、他的嘴,再到他顫動的指尖爭先恐後地湧出。

痛楚不知何時消退了。約書亞先緩緩吸了口氣,然後伸出仍在輕顫的指尖,幾乎難以察覺地勾住克萊夫腰側的衣角。

那一勾,像是把克萊夫的世界重新拼湊回來。周圍空氣瞬間如炸裂的火球,強烈的喜悅從克萊夫身上迸發,黑髮再次覆蓋了約書亞的視野。約書亞以為男人要再吻他,緊張地閉上眼,可憋著氣等了半天,預期的觸感遲遲沒有降臨。他偷偷睜開眼,卻猝不及防地墜入一片深邃的蔚藍。在那片看似平靜卻洶湧的海床深處,有冒著滾燙氣泡的暗紅色岩漿正在漫流。

所有沉痛的,不得逾越的,在那甚至沒有接觸肌膚的觸碰中崩然頹圮,他的指尖忍不住從腰間,悄悄挪移到克萊夫的脊骨。

克萊夫跟著俯身,嘴唇若即若離地貼著他的耳廓,在那裡低聲說了一句話,約書亞立刻燒紅了臉。

「你是不是也想像過,我會怎麼摸你。」

克萊夫聲音很輕,卻是萬鈞之重。他相當肯定,不容置疑。約書亞紅潤的雙唇又張又合,不知道要如何辯駁——原來窺見秘密的人,並不止他。

「告訴我,你心裡的我做了什麼。」

克萊夫靠得極近,說話時,舌尖甚至輕輕滑過他耳垂下柔嫩的肌膚。約書亞腰脊一陣酥麻,下意識收緊指尖,男人的上衣因此緊貼住胸膛,更加凸顯厚實的胸肌。約書亞無法逼自己不去看那片健壯的隆起,嘴裡猛地一陣乾燥。

雖說約書亞還年輕,體型和肌膚仍帶些許青澀與柔潤,但他不認為自己以後能夠變得跟克萊夫一樣強壯。那毫不保留的雄性特質,野性的麝香氣味,如烈焰,如狂風,將他一股腦地淹沒,徹底沉入興奮與恍惚中。

「我不想像剛才那樣嚇著你。」克萊夫的指背連著呼出的氣息,一起撫過他的臉龐,「所以,這次按你的節奏來,我跟著你。」

他的目光盯得約書亞渾身發熱,彷彿自己光著身子,將令人羞恥的部位完全展露在那雙眼神迸射的暗光之下。男人埋在他的頸間無聲催促,耳垂連同耳環被他含進嘴裡,在舌尖上挑逗玩弄。約書亞顫抖著任他一寸寸吸舔,喉嚨發出嗚咽,在津液奏響的旋律裡,化成一汪漣漪蕩漾的湖水。

「你⋯⋯」約書亞猶豫了一下,然後緊閉上眼,聲如蚊蚋地改口:「我、我們在親吻。」話音未落,他的渴望就得到了滿足。克萊夫的嘴唇薄得像刀片,卻把他熱得全身融化。舌頭被捲來捲去地吸吮,好似他是一顆甜糖,在對方唾液裡一層層剝開外衣。情慾將約書亞燻得兩眼發昏,雙手也不知何時圈住了男人的後頸。

「接下來呢?」下嘴唇突然被咬了一口,害約書亞發出一陣酥軟的鼻音。

「然後是胸、胸部⋯⋯」

克萊夫似乎對他模糊的指令並不滿意,他沿著約書亞舒服後仰的前頸,慢慢地向下吻到鎖骨,卻停在那裡啃咬,吸舔。約書亞被疼愛過的乳珠早已偷偷挺立,泛起酸麻的癢意。他心知自己正熱切期待,期待克萊夫的嘴唇,克萊夫的舌頭,他濕糊糊的口津⋯⋯

青澀的約書亞哪忍得了這般羞恥,只敢諾諾地說:「像、像剛剛那樣。」

「剛剛?哥哥不記得了,你得說清楚點。」

一抹氣惱閃過約書亞眼底,克萊夫看見了,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已經非常——非常地久,沒有再見過約書亞的怒氣。可惜它只出現短短一瞬間,青年很快又恢復成由他一手帶大的弟弟,困窘地撇開頭。

「你用舌頭繞著我的乳——我、我的那裡⋯⋯」約書亞全身都要燒起來了,幾顆剔透的水珠冒出他緊閉的眼角,「你又舔、又咬,還會吸⋯⋯吸⋯⋯」他實在說不下去,發出了羞憤的嗚泣,絕望得像是被宣判死刑。

克萊夫舔舔嘴唇。這個約書亞年少又純潔,可愛得讓人想撥開那具軀體,徹底地占有,灌滿。但他更不想把人嚇跑,所以克萊夫乖乖照做,順便好心地把弟弟不敢說出口的也做了。單薄卻柔軟的胸肉抓揉在他掌中,嘴裡尋求哺乳似地吸舔那兩抹朱紅,被服侍得陶醉又貪求的約書亞挺高腰腹,主動貼向克萊夫的胸膛,攬著他的後腦勺,揪扯指縫間的黑髮。

撕扯的疼痛感只讓克萊夫的愛火燒得更加猛烈,他刻意發出響亮又淫靡的水聲,一面偷覷仰頭哼吟的弟弟,看那口水從唇角滴流,將纖細的脖頸沾得晶亮,舒服得連呼吸都在顫抖。當克萊夫換吸另一側的乳頭,約書亞纖細的臀腿已經在搖擺了,他隔著悶濕的內褲和克萊夫的牛仔褲,摩擦著粗糙布料底下那根更粗更硬的東西。

乳尖終於獲得足夠灌溉,長成澎潤的花苞,勾著細絲彈出克萊夫的唇瓣,在搖曳的爐火下,嬌美地閃耀細碎銀光。約書亞從下方摟著克萊夫,氣喘吁吁,眼眸凝聚著水霧,紅潤的嘴唇張了又張,最後抿成一條直線。

克萊夫為他抹開汗濕的髮,親吻約書亞的額頭。他已在孤寂中等待千百年,等到相遇與別離都已麻木,但他能夠再忍受另一個千百年,倘若最終的回報,是擁有眼前他曾經錯失的,不曾見過的,青澀又稚幼的約書亞⋯⋯

他的心願以想不到的形式實現。不過,貪睡的孩子依然得喚醒。克萊夫的手沿著腰線向下探,找到發熱的源頭,微微出力揉捏。

「我有摸這裡嗎?」他低聲問道。

約書亞咬著下唇,點點頭,整個眼尾都在泛紅。克萊夫幫他拉下已經變得緊繃的內褲,紅粉又堅挺的性器隨即彈出,拍向他的掌心。約書亞無意識地挺腰,在上頭磨蹭,像隻要求人摸摸牠的小貓。而克萊夫從善如流,大掌扣住那根細長嬌嫩的性器,用拇指摳擦早已展開的前端傘緣,約書亞因此身子一抖,逸出好幾聲輕喘。

「約書亞,告訴我。」

他看約書亞蹙緊了眉頭,似是想忍住眼淚,卻擋不住一顆晶瑩水滴從他的左眼尾滾落,暈紅的臉上交織著羞赧與懊惱。克萊夫好整以暇,因為曾經受人侍奉的弟弟是那麼喜歡對他下指令,特別是在高潮得不能自已的時候,他曾說⋯⋯

「摸前面⋯⋯用手、手指摳那裡,然後摩擦——」

克萊夫立刻照做,用粗糙的指腹堵住前端的小孔,用力地摩擦。約書亞的身子彎了起來,發出一聲悶在喉間的尖叫,抽動的小孔流出更多透明液體,雙腿沒多久又顫巍巍地洩了力,往兩側癱軟張開,沒有椅背幫忙抵住的右腳無力地滑落沙發。

「握著它,幫、幫我⋯⋯」

約書亞嘴唇發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手卻意外輕車熟路地埋入克萊夫指間,拉著他包覆住自己的莖身,上上下下地套弄,後來甚至晃起腰來迎合節奏,把性器插進又拖出兩人一起圈起的掌心,直到傳出濕黏的淫穢水聲。

「啊、唔嗯⋯⋯哈啊⋯⋯快一點,再用力一點——」他如夢般囈語,小腹震顫,腰臀不斷挺動。

男人的手指動得飛快,毋需指示就知道弟弟最喜歡怎樣的手勢,只是他老練的服侍對此時的約書亞而言,著實是過度歡愉的煎熬。約書亞哭得愈是可憐,從漲紅的圓孔流出的水就越多,隨後他倒抽口氣,瘦削的軀幹抽搐了幾下,趾頭整個蜷縮起來,腳背繃直得像芭蕾舞者,性器彈跳地噴出熱燙的黏稠白液。濃厚的慾望飛過白瓷般的胸腹,濺到他自己高仰的下頷與脖頸,和無聲開合的紅唇。

克萊夫喉間發緊,陰莖分泌出更多前液,慾火燒他的下腹火辣漲疼。

高潮後的約書亞眼神迷濛,浸淫在餘韻當中。然而,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單純無意識的舉動,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用指背把那些黏稠刮到嘴邊,接著伸出舌尖,連同指節捲進嘴裡。全程目睹的克萊夫怔了半晌,下一秒便像被電擊般爆出咒罵,抓起弟弟的腰,不等對方反應就將他翻過身去。

原本還恍恍惚惚的青年驚得連忙回頭。「克、克萊夫,你要做什麼——」他現在變成跪姿,上身抱著扶手,後腰下塌,僅屁股像伸懶腰的貓般抬在半空。

克萊夫的吻從他的後頸,沿脊椎骨一路落下,聲音嘶啞如風拂過砂礫:「你做得很好,接下來該我幫你了。」

約書亞還沒開口,臀瓣就被撥開來,然後是某種濕熱又滑溜的觸感,貼上那難以啟齒之處。

克萊夫竟、竟然在他的——

「不可以——那、那裡很髒——!」他試圖推開伏在他臀後的克萊夫,卻被緊緊擒住手腕。

「一點也不髒,而且你很喜歡我吃這裡的,不是嗎。」

約書亞的身體頓時一陣熱燙,向來溫柔的哥哥,竟說出像成人片裡粗俗不堪的話。但當克萊夫的舌耐心安撫著僵硬緊縮的肉摺,約書亞自身又好似早被這樣做過,舒服得眼睛幾近翻白,鼻腔一次又一次哼著甜膩低吟。

因克萊夫柔情的舔吮,那裡很快就軟了下來。穴孔如一朵汲取到露水的玫瑰,怯生生地綻開原本緊貼的花瓣。一條像蛇身柔韌溫熱的軟狀物順著洞孔潛入,用它的前端撐開未曾開拓過的通道,堅定地往內側摩擦,那感覺又麻又舒服,深處甚至漸漸發癢。約書亞咬牙抓著沙發扶手,指節用力得泛白,羞恥地將臉埋入雙臂,生怕一鬆開手,就會飢渴難耐地大聲呻吟。

克萊夫最後繞著肉環舔了一圈,已濕軟許多的肉摺輕輕收縮,像在靦腆地請求,克萊夫用手指滿足了它們。比舌頭長得多的手指顯然把弟弟弄得比剛才更爽,後孔很快就容許克萊夫加到三根指頭,在裡頭旋轉,抽插。

「裡面——唔、嗯⋯⋯好舒服,可是好癢,嗚嗚⋯⋯好熱⋯⋯」

沙發上全是約書亞的淚水和漏出的精液,克萊夫扯開皮帶和褲襠拉鍊,漲成紫紅色的粗長肉棒馬上逃出束縛,直挺挺地翹著,幾乎要貼在他的下腹。所幸約書亞根本無力抬頭,否則看到這個景象,大概又要驚恐地啜泣了。

他拉起約書亞,發現他下身濕得一塌糊塗,漂亮的金色恥毛因此凌亂地黏在白淨皮膚上。

「怎麼會不記得呢,你自己看看——」他扶著弟弟跨坐到自己身上,讓兩根性器緩慢地互相摩擦。「你還是這麼容易把雙腿弄得濕淋淋的。」

換作是平常,克萊夫絕對不會說出如此赤裸的話,約書亞原本想垂下眼,躲避克萊夫令他害羞的注視,卻反倒看見兩人緊貼的豔紅慾望,被對方兇悍的存在感嚇得捂嘴抽氣。

目擊弟弟的反應,克萊夫勾起一抹溫柔的笑,然後用力抓揉起他的臀瓣。約書亞顫抖了起來,頓時失去所有力氣,軟著身子跌進克萊夫懷裡。

「約書亞,你還好嗎?」克萊夫撫摸著他的脊骨,輕柔地問道。

約書亞埋在他頸窩,沉默之後才顫著聲音回應。「拜、拜託你,克萊夫⋯⋯我覺得好疼,好像火在灼燒⋯⋯」

「不用怕,火永遠不會傷害你。不過⋯⋯」他低聲安撫緊張的弟弟,「我想聽你親口說,約書亞,說你愛我。」

一股直覺驅使約書亞拉開距離。他仍摟著克萊夫,但穿過淚水模糊的視野,他竟看見克萊夫在高漲的情慾之下,沒有剛剛的游刃有餘,而是搖盪著某種他無法理解,如罪人告解般深沉的痛苦。

克萊夫的聲音變得更低啞,更濕沉。他說:「求求你,約書亞。再說一次,說你愛我。」

刺痛感竄過約書亞的腦殼,雙肩疼得瑟縮,但那種感覺轉瞬便消失了。約書亞覺得他見過一雙像這般濕潤的眼,只是那時在蔚藍瞳孔中搖盪的不是懇求,而是更多的驚惶,是畏怯,是一道曾被撕裂的開口。

不——腦中又響起了那聲音,可是約書亞被克萊夫眼底幽深的藍所淹沒,已無暇顧及那聲制止。他低下頭,用額頭抵著克萊夫,視線從他呼著短促熱氣的唇,慢慢上移,直到兩人眼神交纏。

「我愛你。」約書亞甚至沒發現自己開了口,在濕潤染上臉頰的同時,他又重複了一遍:「克萊夫,我愛你。」他摟著克萊夫後頸的手仍在顫抖,但他收緊雙臂,將男人攬入懷中,最後側頭輕柔地送上他的唇瓣。

一聲伴隨低泣的吸氣聲融入交纏的舌,隨後約書亞的下唇便被飢渴地吸舔,然後是他的嘴角,他的上唇,當他毫無意識地與克萊夫濕熱的厚舌不斷纏繞時,手指已經插入他腦後的黑髮,拼命將克萊夫壓向他們喘息得越來越兇猛的吻。

神志一點一滴被克萊夫的唇舌啃食著,身體迅速升溫,約書亞既滿足又難耐,嘴裡不停地哼吟。

是了,他不只想要克萊夫,他是屬於克萊夫的,一直都是。他的每一滴血液被克萊夫的熱與氣味沁染,兩人漸漸成了交錯扭纏的兩團火焰,迸射出愉悅與欣慰的火花。

一直到約書亞的嘴被親得發麻,克萊夫才停下來,但他們的唇還貼著,將濕潤的熱氣互相吹進彼此微啟的熱紅唇瓣,彷彿他們就是對方的吐息。

克萊夫將約書亞稍微抬高,另一手握住自己漲得發疼的昂揚,抵著那處興奮收縮的穴口前後輕輕碾磨。

「相信我,約書亞。這次我決不會逃走,我永遠不會再離開你。」

約書亞在他懷裡極輕地點了點頭,克萊夫開始徐緩但不容拒絕地進入他體內,即便約書亞緊咬著下唇,忍受內壁被不斷撐開的不適,他仍努力睜開眼睛,和克萊夫相互凝望。

被異物插入身體本該是一種異樣感,約書亞卻覺得自己被拼回了原本就該在的位置。克萊夫粗長的陰莖滿滿當當地充滿他,那堅硬的前端戳著軟肉流出黏滑的液體,柱身突起的血管一抽一抽地彈動,這些——都是屬於他的。

當他被撐得受不了而變得緊繃時,克萊夫就會遞上濕軟的吻。在他的會陰碰到粗硬的黑色陰毛和膨脹的陰囊那一瞬間,約書亞終於忍不住閉上眼睛,埋入克萊夫的頸窩流出淚水。

「不舒服就告訴我。」克萊夫親吻著他的髮絲,沙啞地說。

而約書亞把他抓得更緊,斷斷續續地抽泣,感情潰堤般傾瀉而出,伴隨嗚咽的是一次又一次呼喚克萊夫的聲音。

克萊夫一手摟在約書亞腰側,一手橫過他的背部抓著發顫的肩頭,開始輕緩地抽插。柔軟的金色髮尾在眼前搖搖晃晃,想到那是因為自己正在他體內進出的震動,克萊夫便情不自禁地低頭啃咬約書亞敞露的側頸。

漸漸地,那緩進慢出的摩擦已滿足不了約書亞,發現約書亞正扭腰迎合從下方插入的性器,克萊夫立刻扣緊他的腰,加快搏動的速度。

刺激如暴風席捲感官,約書亞抱著克萊夫的頭反弓起上身,直接把乳尖推到男人面前,克萊夫順勢含住那粒顫抖的朱紅,讓約書亞猝不及防地高亢地嬌吟出聲,整副身軀像被電擊般一下一下地抽搐。

猛然間,克萊夫突然撞上深處某片柔軟,麻痹的電流從約書亞的腰椎直竄頭頂,他眼前一片刺白,四肢酥麻得發軟,克萊夫卻還在繼續加快和加重插入的力道。約書亞想開口叫他慢點,從喉嚨冒出的卻是一聲甜過一聲的淫叫。

約書亞被操得淚眼朦朧,沖上情潮翻高的浪尖,在那一刻,四周的畫面彷彿被搗毀的木盒,裂成各種形狀的碎片。他在克萊夫兇猛的抽插裡急促喘息和顫抖,先前喉間的滯塞感神奇地消散了,他用力吸氣,空氣伴隨火焰灼燎的氣息猛地灌入身體。

「啊——哥哥⋯⋯」剛好插到最底的克萊夫動作猛然一頓,瞪大了眼睛,而約書亞被克萊夫那麼一頂,整個人向後反仰,四肢抽搐著噴出另一股腥臊的稠液。

哥哥——哥哥⋯⋯」約書亞半睜著失焦的眼,睫毛細密地顫動,抖落了眼角積聚的淚滴。

「約書亞⋯⋯我的約書亞,我的弟弟,我的⋯⋯」克萊夫抱緊了剛激烈高潮而癱軟的弟弟,匍匐在他胸口,隔著胸骨聽見了緊促的心跳聲,也跟著哽咽落淚。

他們嚴絲合縫地貼著彼此,直至喘息稍微緩和,約書亞率先挺起上身,捧住克萊夫的臉,用拇指替他抹去眼尾的那片濡濕。克萊夫像一隻自知犯錯的大狗沉默著,那副脆弱的模樣,又帶了些撒嬌意味。而約書亞知道。

「你找到我了,哥哥。」

「約書亞⋯⋯對不起,約書亞,我——」約書亞梳著他的額髮,柔聲安撫,不讓他
繼續說下去。

「你沒有做錯事,別道歉。」

「不,因為我那時——」克萊夫還想掙扎反駁,約書亞索性低頭吻住他。這個方式如他記憶中一樣有效,克萊夫隨即沉入這個吻,不再說話,將他摟得更密實。

蒼天垂憐,他是多麼想念哥哥嘴唇的滋味,即使哥哥曾經不願給他⋯⋯但倘若,倘若這一次⋯⋯

約書亞停下親吻。「你剛才說,我可以相信你。」

「我發誓。」克萊夫語氣雖篤定,目光卻不安地垂落,似乎害怕約書亞會懷疑諾言的可信度,畢竟他給予約書亞的所有誓言,從來未曾兌現。

「克萊夫。」彷彿看穿克萊夫的心思,約書亞捏了捏他的臉頰,要他抬起頭。「你從不需要問,我永遠都相信你⋯⋯」他停頓了片刻,然後像是呼吸般,用氣音低柔地告白:「我愛你。」

那顫抖的嗓音令克萊夫心頭驟然縮緊,他知道要說出這句話,需要約書亞多大的勇氣,而他心愛的弟弟向來比他勇敢,無論愛變得多麼傷人,約書亞仍然愛他。

流轉在空氣中的靜默觸動了約書亞,他有些懷念又心疼地輕笑。他心愛的哥哥——即使兩人久別重逢,真正面對約書亞時,他仍是小心翼翼得近乎膽怯。於是約書亞故意動了動,刺激克萊夫猛然嘶聲抽氣。

「我絕對相信你,哥哥。但我也不介意你堅持向我證明。」

看約書亞故作調皮的表情,克萊夫臉上的陰霾終於散去了些,露出一抹笑容——是約書亞最喜歡的那種溫柔微笑。

「我堅持。」克萊夫說著,轉而把約書亞壓到沙發上,「受不了就抱緊我。」

他在約書亞抗議前先封住他的嘴。約書亞的舌退去稚澀,主動而熱情地和他勾疊,克萊夫重新探入深處時,約書亞的腿也纏緊了他的腰。他每一個挑逗的邀請,都令克萊夫回想起那晚彼此失控的夜,只不過約書亞忘了,現在的他只是個剛成年,未經情事的青年,克萊夫輕易就讓他純潔的身體徹底棄械投降。

另一下特別兇猛的頂入,逼得約書亞摟緊哥哥的脖子尖叫,下腹再次濺出一波濕潮,但克萊夫沒停下,執拗地碾壓約書亞的敏感處,直至細碎吟聲漸漸染上沙啞的音色。

沙發咿呀地晃得移了位,鬱金色的頭髮在約書亞臉側鋪散開來,跟著身子搖擺,映在火光下就像粼粼金浪。他一面喘氣抬頭,睫毛掛著淚珠,眼神卻在燃燒。

他想要更多。不管身體能不能承受,他還是想要哥哥,他一直想要的克萊夫⋯⋯

克萊夫突然欺上前,摟住他的腰站了起來,約書亞沒來得及低呼,再度被長驅直入。這次哥哥穿進了深處的入口,使他倒仰上身,震顫著雙腿發出短促而高亢的嬌喊。肉穴被克萊夫的陰莖釘著,雙肩又被扣住,後傾的身體直直被從下方貫穿,約書亞沒有其他著力點,唯一能做的是不斷縮緊蠕動的軟肉,騎在克萊夫身上,隨每一下衝擊啞聲呼喚。

「嘶⋯⋯約書亞,別絞這麼緊。」他說著又用力向上頂,操出約書亞另一陣小高潮,粉紅色的圓端小孔又噴出幾股水來。

沒有間斷的高潮快讓約書亞暈過去了,就在此時,地上一抹細長銀光忽然撞入視野,他沿著光線茫然轉動眼珠。窗簾間的隙縫之外,是一輪青藍色的明月,圓潤而柔亮,在他狂亂搖晃的視線裡時隱時現。

克萊夫特別喜歡滿月。約書亞從小就知道,自律甚嚴的哥哥其實浪漫得很。他經常在想,哥哥究竟向月亮和美提亞許了什麼願呢⋯⋯

發現約書亞走了神,克萊夫一把將人抓回懷裡,壓倒在沙發椅背。約書亞的左腿被高高拉起,倚在克萊夫肩上,兩人就著姿勢進得更深、更沉。

耳邊全是哥哥逐漸加快的喘息,被攪出白沫的濕黏水聲,還有陰囊在他的會陰拍打的激烈聲響,體溫變得更加燙人。他困在哥哥與沙發之間無法動彈,所以克萊夫每一下兇悍的頂弄與刮擦,都像深深操進了他的腦髓。被克萊夫的陰莖磨過的地方熱得像要起火,約書亞自己的已經有些半軟,卻仍敏感地跟著呻吟聲滴水。

「約書亞⋯⋯約書亞⋯⋯」

克萊夫的粗喘又短又急,他才剛低下頭,約書亞立刻抱著他胡亂濕吻,腔內的性器膨脹得更加巨大,幾乎讓約書亞無法承受,發出帶著哭腔的破碎顫音。最後克萊夫埋到他頸邊低吼,慾望也跟著頂進最柔韌誘人的深處,用最滾燙的白精射滿了他。

約書亞緊緊抓住克萊夫,指甲隔著衣物陷入他的背脊,在箝制他的臂彎裡哭泣。克萊夫的精液像岩漿噴濺的火苗,在他體內捲起灼熱不熄的烈焰。約書亞多麼希望這把火能永遠燃燒他,直到他化為天地間的一抹餘燼,然後如同不死鳥那般,在哥哥熾烈的愛中重獲新生。

約書亞從不向月亮和美提亞祈求。他只需要火,而克萊夫,克萊夫就是他唯一心願所歸。

Notes:

如果覺得前後不連貫又寫得很爛,兼之草草結束之感⋯⋯確實不是錯覺QQ
其實這篇寫了三次又刪了三次,荒廢長草之後又回頭補完的⋯⋯
已經有點懶得回頭潤了就先這樣吧😭
有段時間沒回來,好想念大家,大家跟我聊天!好久沒有克約滋潤了嗚嗚

p.s. 親愛的新訂閱者,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鞭笞我硬著頭皮重新寫完CH.3的人是你,由衷感激QQ

Chapter 4: Twin Flame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晨光勉強從遮光窗簾的隙縫擠進屋內,床上的兩人還躺臥在一片狼籍中,胸口上下起伏,呼吸間帶著未盡退的餘火。昨夜,從客廳到走廊,又從走廊到寢室,他們沒有一刻離開過對方的撫觸。

「你還好嗎?」情慾還殘留在身上,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不適,卻反而讓克萊夫感到安心。約書亞此刻就躺在他的臂彎裡,肌膚溫熱又柔軟。

約書亞喘著氣,過半會才緩過來。「這樣醒來⋯⋯讓人快分不清現實了。」他轉頭迎上克萊夫的目光,與他相視而笑。

朝陽穿透晨間清冷的水氣,像沾水暈開的暖黃油彩,在約書亞的眉睫鍍上朦朧的金色微光,美得像克萊夫每一夜不願甦醒的夢境。

沐浴在克萊夫的深情注視下,約書亞的腦袋還有些昏沉。這個世界的記憶與原先的交相混雜,似是經過灼傷的創口,血肉模糊地黏在一塊,混沌與疼痛交融。他才微微擰眉,克萊夫便靠上前,啞著聲急問:「哪裡會疼嗎?」

約書亞笑著搖搖頭,也往前挪動,指尖滑過克萊夫的眼尾與顴骨,柔聲說:「你沒有離開⋯⋯我會以為這是一場夢。」

這句話像把火,猛然點燃了克萊夫壓抑已久的愧疚,他抓住弟弟的手腕,將他的掌心放到唇邊親吻。「我⋯⋯我從來沒想過離開你。那時我——」

「發現和親生弟弟發生關係,你嚇壞了。錯愕,自我厭惡,不知所措。」約書亞語氣平穩地打斷他,唇角雖然輕輕帶笑,卻蒙著一層看不穿的白霧。克萊夫收緊手指,怕約書亞下一刻就會抽回那份溫暖。

他不敢呼吸,記憶卻如洪水不斷湧現——

那是他們準備啟程前往始源前的某一夜,眾人強顏歡笑,不敢撕破那層窒悶的離愁,他和約書亞也難得多喝了幾杯酒。

克萊夫早有自覺,他和約書亞的關係比尋常手足更親密,即使與弟弟分離多年,但不在他身邊的每一日,腦海裡都有他,好似他從不曾離開。這份情感過於自然,以至於克萊夫未曾察覺那份情感的本質。更何況,約書亞年幼時那麼可愛,使他的過度疼愛更顯合情合理。

因此,當酒精催化火種,燒融那條模糊不清的界線,克萊夫驚愕得如遭雷擊——那股不曾覺察的佔有慾,那股想撕裂弟弟,揉進骨血的破壞慾——血液在霎那間變得冰冷。

躺在一旁的約書亞清醒後,看見他怔了怔,慢慢地張開唇瓣。克萊夫沒聽見弟弟說了什麼,眼底只有那眼神,那泛紅的唇——無邊的恐懼旋即吞噬了他的視野。前所未有的羞愧蜂擁而上,當著弟弟的面,克萊夫逃走了。

事後是約書亞主動打破僵局,若無其事地安撫他。那只是一次意外的擦槍走火,他不在意,克萊夫更不必為此愧疚,始源才是當務之急——約書亞說著,語調徐緩又輕柔,不見任何顫抖,彷彿那夜純粹是一場失控的幻覺。但克萊夫沒錯漏那碧綠之下深藏的黯然,他來不及解釋,甚至到最後失去約書亞時,仍沒有機會坦白。

自此而後,在無數重生的熟悉容顏裡,克萊夫都沒有再見到約書亞。他曾發誓決不再放手的弟弟,彷彿沉入深海的棺木,無人知曉,連一絲氣息也無從探尋。

克萊夫選擇了守候。永無止盡的等待,足以逼瘋一個永不遺忘的人,但自責讓他維持清醒,讓他在時光與窒息感中沉潛。直到他在蒼白的停屍間,看見那道嬌小又孤寂的身影,他的鬈髮仍像不死鳥尾羽般柔軟,剔透的眼眸仍如湖水那樣碧藍,而那如凝露玫瑰的靈魂,一如他記憶中的模樣,沉靜而璀璨。

「我以為,那是一場將你推離我的錯誤。」約書亞的指尖若即若離,撫過他的臉,像害怕在幽靜的湖面攪動漣漪。眼眸隱約搖動,透過克萊夫,墜入時空的洪流。

晨曦在他的眼睫投下陰影,卻掩不住底下的波瀾。他忽然繃緊下頷,嗓音變得沙啞,像是在撿拾風暴後的遍地殘骸,輕聲地說:「讓你因為悖離倫理道德而痛苦,是我的錯。」

「不!」克萊夫的額頭抵著約書亞,深切地望著他,試圖抓住對方飄渺的目光,怕懷中溫暖轉眼又冰冷地消散。他止住聲音,顫抖著深吸一口氣,

「我不應該、也不想逃開,只是⋯⋯」壓在心頭的話終於說出口,他緊緊抱著約書亞,「我知道我愛你,約書亞。卻不曉得,竟是——竟是這麼愛你。」

而當他掙扎回首,卻已不見弟弟的身影。約書亞已從他生命裡抹去最後一點痕跡。擁有神的力量又有什麼用?約書亞遍體鱗傷的軀體已恢復如昔,克萊夫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治好那道仍血流不止的創傷。

縱然被他傷害,約書亞給予他的擁抱依然溫柔。他的弟弟向來如此,總是如絲綢輕輕包覆,為他撫去眼角未乾的濕潤。約書亞不發一語,指尖穿入克萊夫的黑髮,一下又一下地梳著。兩人相望的神情,逐漸融入軟熱的日光。

「我相信你。」約書亞低語時,胸口微微震動,克萊夫的胸骨下也跟著共鳴。心跳聲彼此熨貼,像共用著同一顆心臟,依附著同一具軀殼。

他們互擁了許久,呼吸與心跳才漸漸平緩。約書亞用拇指摩挲著左耳的耳環,低喃道:「哥哥怎麼有把握,我會再一次重生?」

克萊夫搖搖頭。「我沒有。不過——我在最後求了一個願望。」

那一夜,當世界扯掉籠罩大地的簾幕,露出漫天星辰,與滿盈的月色。克萊夫為新的世界祝福,也為親愛的人祈禱。然後,把最後一次呼吸,留給了自己。

「我別無所求,」克萊夫壓抑著聲音,仍止不住顫音溢出雙唇,「我只想再看一次你的笑容⋯⋯再一次就好。」

許是近神的力量讓他的願望成了詛咒,一次又一次輪迴,獨自徘徊在希望與絕望的罅隙,尋覓著被命運藏匿的那抹熹微亮光。

約書亞眼神晃動了一下,似是不捨,又似是無奈。他朝克萊夫湊近,輕輕一吻。四片唇瓣僅僅相貼數秒,對克萊夫而言,卻有如永恆終肯為他停駐。

金髮下的耳根微紅,青年抿著唇露出微笑,感受著哥哥的氣息帶著新生,重新充盈這具軀殼。但須臾間的柔情,並沒有止住他不變的好奇心。

「那為何偏偏選在『我』的生日這天?」約書亞接著問道。

「你在這一天離開了我,」克萊夫垂下眼,努力不讓這句話勾起更多無法遺忘的記憶,「而這一世的你,卻出生在這個日子,我認為絕非偶然。」

「可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年,你有好多時間能告訴我。」

一陣靜默陡然蔓延,克萊夫蔚藍的眸子注視著約書亞,像鋒利的劍穿透他的靈魂。約書亞眨眨眼,覺得哥哥搭在他腰際的手掌滾燙得驚人,身子不禁動了動。

就在寂靜淹沒他之前,克萊夫總算開口。「因為,『你』愛上了我。」

在那瞬間,幾個畫面飛快地竄過約書亞的腦海,雙頰立刻染上一片嫣紅。

「是你教我,唯有愛能超越一切。就連在雅爾提馬試圖讓我崩潰的幻境裡,也總是你——只有你能找到我。」克萊夫往他靠得更近,約書亞下意識想後退,卻被摟在懷裡動彈不得。「所以,我相信你會為我甦醒,我的約書亞怎麼捨得看哥哥痛苦呢⋯⋯」

「你、你是故意讓我看見的嗎?」

「看見什麼?」克萊夫挑眉。

「看見你在——」約書亞紅著臉停下,咽了咽口水,才咕噥說道:「沒、沒什麼,當我沒說。」

克萊夫側著頭,短暫閃過疑惑的表情,讓人想起忠誠又單純的托加爾。但他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把約書亞摟得更緊一些。「無論如何,你總算回到我身邊了。」

「哥哥,對不起,你一定等了很久。」

「不久,」克萊夫低頭親吻約書亞的髮絲,「只是做了一場,有些漫長的夢而已。」

但克萊夫再擅長忍耐與偽裝,只要一個眼神約書亞就能看透。約書亞咬著下唇,鼻間泛起一陣酸楚。他總希望帶給哥哥幸福,卻好像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那是一場噩夢嗎?」他輕問。

克萊夫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先親吻弟弟的眼,再到他的臉頰,廝磨著每一片肌膚,最後把所有柔情都注入約書亞的唇齒間。

陽光穿過克萊夫的髮絲,錯落在約書亞白皙的面頰。窗戶沒有開,卻似乎有虛渺的風,悄然將烈火餘燼與玫瑰的氣味捎到他們身旁。

「醒來第一眼能看見你,那就是美夢。」

約書亞的眼像冰凍的湖面應聲碎裂,露出柔軟的、顫動的靈魂碎片。那是倔將的約書亞第一次展露如此神情,就連親密如克萊夫,也不曾見到那份軟弱。

他最疼愛的,最珍惜的約書亞——⋯⋯克萊夫犯過很多錯,但從不說謊。約書亞是他在凍入骨髓的風雪裡守護他的火光,他的存在意義始自那小小的嬰兒床邊,任死亡無情折磨,時光洪流沖刷及掩埋,胸口的那根紅色羽毛依舊燃著不滅的火焰,一刻比一刻明亮。在踽踽獨行的暗路,那火雖照不見前方,卻亙久地溫暖著克萊夫。

他曾為前一個世界燃燒殆盡。而今後他的所有,將用來滿足內心唯一渴求。

約書亞擦了擦臉,眼睫間仍散落著水光。冰雪退盡,留下了殘雲後的暖陽,照亮那些濡濕的水痕。

「那麼這個,」約書亞摸著耳環,「還有昨夜為我慶生的準備⋯⋯」

「任何讓我更有機會喚醒你的東西,我都得試一試。」

「浪漫的賭徒。」約書亞輕輕嘆息。「到最後,原來我只需要你一聲呼喚,跟完全的占有。」

克萊夫摟緊他,笑聲在胸膛下滾動。「現在我更明白,我的弟弟有多麼愛我了。」

「是的,我愛你。我能夠為了這份愛離開你⋯⋯」約書亞的視線落在克萊夫的嘴唇,停頓了一下,然後把手輕貼在克萊夫胸前,「也願意為了這份愛,回到這裡。」

克萊夫的心臟在約書亞掌下搏動著。他們安靜地對望,最後同時笑了起來。羅茲菲爾德兄弟長得並不像,但當他們露出笑容,卻仿若同一個人,柔韌裡藏著熾烈——如火一般。

克萊夫將弟弟拉近,牽著他的手繞到自己頸後。笑聲從約書亞的嘴裡消失,由另一種纏綿水聲取代。他放鬆地倚向哥哥,如一塊奶油在他的體溫裡融化,並將嘴唇打開一道小縫,允許入侵的舌輕巧地撫過齒列,送來濕熱的唾沫。

「這次,我會牢牢抓緊你。」

克萊夫的唇舌帶著陽光的熱力,又如浸漬繁花的蜜。他肌膚上那股火灰、皮革,與麝香的熟悉氣味,再度親暱地包圍著約書亞。那一刻,約書亞變回了搖籃裡的嬰孩,用稚嫩的掌心,緊握住失而復得的另一半靈魂。他傾聽著火焰燃燒,安穩地來回擺盪⋯⋯

湛藍的眼珠映照著他,深處閃動著微光。眼前所見,是兩人在悠遠往昔,頭頂明月繁星許下的遙遠未來。克萊夫實現了他的承諾。

等他們依偎走完這條終於有盡頭的長路,神話也將真正地闔上命運的棺槨,讓封緘其中尋得歸屬的火,悄悄地,燃盡最後一絲空氣——

Notes:

終於蓋棺,還好沒有寫到中秋😮‍💨
感覺好像有解釋完,又好像沒解釋完⋯⋯
乾脆就當成一種風格好了(自暴自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