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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k瞪著黑莓手機上閃爍的數字,仿佛怒視就可以改變他比原定接送Wanda和Pietro回家的時間遲了許多的事實,Pietro學的是空手道,而Wanda……也是在同一個社區中心的同一時段學著什麼玩意。自從雙胞胎小學畢業升上中學後,他沒再像以前一樣擔心他們獨自走過那段從學校到社區中心的短短路程,也很樂意讓他們待在那裡久一點;這改變意味著他可以在辦公室逗留更長時間,但也表示他能在七點前接送孩子們就很不錯了。
而今天他離開公司時已經差不多九時了。
那該死的告示牌清楚寫著社區中心的開放時間;星期三晚上八點鐘關門,而他完全找不到Pietro跟Wanda的蹤影。一絲恐懼油然而生,他快速審視整條街道上任何一個那對不受管束的雙胞胎可能在過去一小時消磨時間的地方:對面馬路上的咖啡店跟廉價餐廳……他在兩者之間猶豫了很久,然後他實驗性地向前一推,社區中心的大門就那樣打開了。
他走進去時感覺沒那麼可怕了。一陣聽起來非常可疑的聲音從一個看起來像是體育館的地方傳出來,活像Wanda所有週末——跟每個晚上——播放的那些瘋瘋癲癲且衣著暴露的歌手製造出來的躁音,他往大門走去。門內的景象可以稱得上為有趣。
Pietro正拿著一根長把掃帚繞著籃球場追逐一個男人,而對方則嘗試在Pietro絆倒他前將地上的籃球拾起來。Wanda在旁邊看著他們大笑,書本——大概是功課——散落在她面前的看台上。每當那男人跟Pietro拉開一段距離時他就會停下來,再對著一輛推車投出不可思議的遠距離投球。籃球完美跌入推車裡堆疊在其他籃球上,男人則會誇張地轉圈慶祝自己的勝利。
然後他見到Erik,他停下來,下一秒就被渾然不覺的Pietro猛然撞跌在地。
「Xavier先生!真的很抱歉。」Pietro抓著Xavier先生的手臂想要幫他站起來,但那男人揮揮手表示不需要。
「沒大礙啦,Pietro。這是我不夠專注的懲罰。」男人的英國腔很柔軟,Erik可沒想到一個剛在球場上拿著籃球滿場跑的人會有那種聲線。他用手指梳理那頭鬆軟的頭髮直至它們回復原狀,然後對著Erik的兒子露出一個肯定的微笑。男人的迷人程度已經超越他能平靜看待的地步了。「但是呢,除非我搞錯了,我想你們是時候回家啦。」
那就像什麼魔法被破解了。Pietro望向他爸爸站著的方向,Erik嘗試令自己別被兒子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所傷害到。「沒錯。」
Erik在Pietro跟Xavier先生臉上來回掃視,最後視線落回那名應該在過去一小時看管他的孩子們的男人身上。他比Erik矮一點,身上穿著的卡其休閒褲和白色排鈕襯衫跟其剛剛繞著籃球場跑的舉動格格不入,那身打扮也使他看起來比Erik猜想的年齡要大。
「我猜你就是Lehnsherr先生?」Erik本以為對方的語氣必定會因為額外的工時而帶著一絲不耐煩,但對方的語氣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Erik點點頭,沉默了。「我是Charles,很高興終於能跟你見面。」
他們握握手,Charles微笑看著他的方式就像他倆是久久失去聯絡需要一點時間適應方可重新敍舊的多年好友一般。「我也是,唔……謝謝你……」沒把他的孩子們丟在街上一個小時,因為他是一個永遠沒法學懂將問題留待明天解決的糟糕父親。
「沒什麼啦,我得承認我有讓他們幫忙當了一會免費勞工。」大概是掃地之類吧。他真的不該覺得微笑地看著他的Charles承認讓他的孩子們出賣勞力的模樣如此迷人,但他的眼睛真的很藍。
「再次感謝你的幫忙。我完全不知道這裡今天八點關門。」Charles聳聳肩算是回應,他繼續對著自己微笑。Erik對於他那種輕而易舉就原諒自己的態度感到不自在,他看起來對Erik浪費了他晚上一個小時的光陰感到非常高興。「我可以作出一點補償嗎?請你喝杯咖啡,甚至一頓晚餐?」
他嘗試別讓自己畏縮起來;那聽起來就像在搭訕——而事實上也的確是那樣——但Erik堅持不要讓這成為習慣,或是避免在孩子們面前進行。
Charles花了點時間思考。「我不希望阻礙到你。」
一絲可能是後悔的神情在Charles眼中略過,Erik決定冒個險。「才不是什麼阻礙,在強迫你在剛剛這段時間代為照顧我家孩子這事上,這是唯一一個令我覺得自己沒那麼混帳的補救辦法。」
Charles顯然覺得這很有趣,他微笑道。「好吧就聽你的,Lehnsherr先生。」
「Erik就好。」
「那麼Erik。」Charles微笑地側側頭。「不好意思,我得先去把餘下的東西整理好。」
他說完就離開了,Erik在體育館場邊找了個地方待著,Charles則繼續完成打掃地板的工作,他再拾起三個籃球並一一投籃——這証明剛才他看到的那球入籃並非偶然。Wanda和Pietro已經收拾妥當,Charles將推車和掃帚推走,再將Wanda之前坐著的露天看台一帶鎖起來。
Charles領著Lehnsherr一家走出體育館,去到中心的主要活動範圍,再回到接待處拿出一個粗呢袋子,把其他幾個地點鎖起來,再把大部分的燈光關掉。
「所以說我們去哪裡吃晚飯?」Erik問道,雙手各自搭在雙胞胎肩上——然後馬上因為前青春期的反叛性而被甩掉。Pietro拉直襯衫,Wanda發出了一陣在Erik耳裡跟「爸你夠了哦哦哦!」沒兩樣的吼聲。
「意大利麵如何?」Wanda跟弟弟馬上點頭同意。
「意大利麵合你口味嗎,Charles?」位於接待處的人給了一個肯定的點頭。
「Xavier先生要跟著來嗎?」Wanda問道,顯然對此安排非常高興。Pietro同意地點點頭,說道「太酷了。」
Erik還沒來得及再看一下時間,他們就已經走出中心,Charles正在鎖上大閘,他輕拍了大門一下才把鎖匙放回粗呢袋子,再用手勢表示由Erik帶路。Erik帶領大伙兒走向地下鐵站的方向——沿路有家味道蠻不錯,服務也挺快捷的意大利麵餐廳。
「所以說,Charles你都在社區中心裡幹嘛呢?」
「Xavier先生什麼都做!」Wanda代他回答。
Charles的臉頰微微發紅,臉上掛著一個完美迷人的自嘲笑容。「Wanda說得沒錯。事實上我是中心的主管,負責補課跟大多數體育活動。」
太好了,他在那個該死的中心的主管面前顯示出自己不負責任的一面。
「你呢?據我所知你從事的行業非常重要,而且跟電路板有著密切關係。」
他一瞬間有想過Charles是否在嘲弄他——或許他的確是——但他臉上依舊掛著笑容,雙手插在口袋裡享受著晚上的空氣,在他們沿著街道走時偶爾會瞄向後方的Erik。
「我是電子工程師,所以你說得沒錯,我的工作包括電路板設計和生產以及供應物流等;那其實沒什麼特別的。」
「別謙虛啦。讓電腦跟其他電子儀器正常運作在現今的世代裡變得愈來愈重要了。」就像想要印證他所說的話一般,Charles拿出他的手機打開它,迅雷不及掩耳打完一條短訊後再把它放回口袋裡。
「你今天在學校過得怎樣?」他問Pietro——對方看起來對談話內容毫無興趣。小男孩聳聳肩。還不錯。
Charles微側著頭,越過Erik向Pietro投以一個被他兒子無視了至少五秒鐘的期待表情,然後才把手交叉在胸前放著。「我在社會科學科的測驗拿到B+。」
事實上那真是……令人訝異地好。
「我還拿到A呢!」Wanda邊反駁邊伸出舌頭——下一秒Pietro已經在跟他姐姐進行一場伸舌頭大賽,Charles大笑起來, Erik覺得他大概無法在這位社區中心主管的面前完美地管教小孩子令對方刮目相看了。
「好吧,你們兩個都使我覺得驕傲。」
這句話並沒有令比賽結束,更糟糕的是孩子們正在他眼前爭吵不休,並在伸著舌頭的同時用手肋互相推撞。
「這是一個比較難纏的年紀。」Charles在孩子們走出聽力範圍後說道。Erik除了點頭別無他法。「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現在他知道Charles的確是在嘲諷他,大概是因為Wanda夾住了Pietro的頭,而Pietro正嘗試掙脫。「這太過火了!」Wanda放走她的弟弟,二人向Erik投出一個古怪的眼神,然後開始說起悄悄話——聯合起來對抗他們的父親,太好了。他轉身看回Charles。「我想你過份高估我的能耐了。」
「單親爸爸本來就很不容易,作為其中一員我真心認為你已經做得不錯了。」
他沒問為什麼Charles會知道他是單親爸爸,沒問他為什麼會知道他的孩子今天考了一個他完全沒發現到的社會科學科測驗,更絕對沒問他為什麼這一切做起來都毫無難度。「所以你採用了常模參照法來評分對吧?」
「只有一點啦。」他再次笑起來,明顯是被逗樂了。
「你看起來比我稱職多了。」
「你意思是單親爸爸嗎?」Charles皺起眉頭好一會後總算明白對方的意思。「對著我那群數以百計的任性小寶貝?他們不算數啦,我對他們來說就像是一個絕妙的年長權威形象,而且我又不需要叫他們做功課或是吃蔬菜。相比之下容易得多了,我說真的。」
「絕妙?你是七十年代的人嗎?」他看起來頂多像大學畢業生,然後Erik醒覺他確實很有可能不是七十年代的人,突然之間Erik覺得自己比一分鐘前蒼老了許多。
幸好Charles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這表示他可以裝作自己並沒有跟某個沒可能會有像Wanda和Pietro這個年紀的孩子的人在調情。
「我的意思是整天都在幹這活很不容易,還是每一天。」
他之前有聽過這種話,它們通常會在別人討論他的——顯然完全缺乏的——約會生活前出現。「你想要說你覺得我應該再婚嗎?」
Charles有一刻看起來……很驚訝,但又馬上重新回復過來了。「這是這種對話最後會指向的方向嗎?我並沒有這個意思。除非那是你自己所希望的——那樣的話我會強力推薦你這麼做。」他將雙手從口袋裡拿出,在髮間梳理了幾次。「你就不能坦率接受它嗎?你的孩子們是相對地很自律的青少年,無論在這個世代抑或是這個年紀都是一個奇蹟。」
***
回想起來,Charles覺得怪罪Pietro和Wanda是不公平的,縱然他們從沒向他提及過他們的爸爸是那麼的迷人,沉實深色的西裝令他看上去格外英俊。一見鍾情根本無法形容Charles在見到對方瞬間的感受有多深。不過這個事實也令他在晚餐桌上不太清楚該進行什麼對話,因為他很肯定『Erik,你的孩子們沒跟我說你有一雙如夢似真的眼睛』並不是適合出現在飯局之中的台詞。
幸運的是在他的暗示下,他成功驅使Wanda成為飯局中的話題主持人。Charles興致勃勃聆聽著他較早前已經聽過的故事們,這次他適當地在關於Alex有多『可愛』、Angel怎樣在午飯時候欺負她、Pietro差點跟Sean進行了尖叫比拼的種種事跡幫忙加上注解和刪減多餘的內容。
他很熟悉這種流程了。他跟Erik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的,當你跟小孩子相處時不用管教他們的行為和督促他們的學業,不需準備晚餐和出席家長教師會議,還不用上班的話相比之下容易多了。這同時表示相比起父親,他更接近一個愛玩的大哥哥形象。
「老師今天派給我們去國家歷史博物館做考察的家長同意書。」Pietro打斷了他的姐姐激情澎湃控訴Andrews老師今天為什麼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的演說。
「喔,沒錯,你得今天幫我們簽名。」幾張紙經過一陣騷動後傳到Erik面前,Charles看不太懂對方盯著同意書的表情有什麼含意。「你有去過博物館嗎,Xavier先生?」
「當然啦!」他一向樂於討論任何既有趣又富教育性的話題。「那是我成長過程中其中一個最喜歡去的地方。」
「你最喜歡哪裡?」Pietro問道。突然之間湧出了一堆他根本來不及逐一回答的問題。「你最不喜歡哪裡?」「地方是不是很大?」「內容酷不酷?」「你去過多少次?」「裡面有沒有恐龍?」「它長什麼樣子?」
Charles大笑起來,他揮揮手表示『你們冷靜下來』。「我去太多次了,好玩的東西簡直數之不盡。它們有一座無與倫比的天象儀,還有沒錯裡面的確有恐龍。我敢肯定的說你們會很喜歡那裡。」Charles向著Erik的方向前傾好看看他到底在磨蹭什麼,然後他看到對方臉上一閃而逝的為難表情。Erik勾選了那個表示Pietro和Wanda的父母無暇陪伴他們前往考察的空格。
那感覺就像Charles將電子工程師Erik Lehnsherr身上主要的焦慮移除了。如果可以在勾選空格時畫下一個焦慮的X記號,那Charles現在就可以宣告那個X記號看上去特別焦慮。
Charles戳著自己的通心粉。「那裡還有一個展示礦石的大廳……另外還有……」他翻找起記憶,整理出另外幾處博物館裡他喜愛的地方。
「等一下。」Charles停下來,困惑地看著Erik。「你是英國人還是美國人?」
「是因為口音嗎?我在紐約出生,在英國渡過一段頗長的開心快樂時光,然後在這邊完成大部分的學業。口音改不來了,而且說實話,何必呢?」那是一種很特別的口音,在他調情時尤為顯著。
「軍人世家?」
Charles搖搖頭。「大學教授父親。牛津的。」
一些問題閃過Erik臉上,比較明顯的包括為什麼像Charles這樣的人會在社區中心這種地方工作。Charles刻意無視它。那個中心是他生命裡重要的一部分——他非常樂意在它去年面臨倒閉時全面接管。
「那正是Xavier先生之所以出色的原因。」Wanda插話。
Charles用手掩著嘴。Wanda真是……一位可愛的寶貝。但他大概沒法再說什麼了,因為他很肯定自己隨時都會因為過於尷尬而死。「沒錯,謝謝你Wanda,但這真的沒什麼特別。你自己又怎樣呢,Erik?」他迫切地想將注意力從自己身上移走。「你在哪裡唸書?」
Erik在面對群眾的注意力時就跟Charles一樣手足無措。他幾乎是將臉埋在碟裡嘀咕著回答的。「卡內基美隆大學。」
「哦,匹茲堡。」
「你有……聽過這間學校?」
「當然啦,全國其中一家最頂尖的工程學院——我當然沒忘記音樂跟戲劇系,但我估計你唸的是工程學系。」Charles事實上還挺……驚嘆的。小孩子對父母的印象通常都比較奇特和反常,雖然Wanda是有——偶爾為之——提及過他父親有多出色,但他以為只是小女孩過份美化自己的父親了。「你是匹茲堡出身的嗎?」
Erik只是點點頭,這裡面應該大有文章,但Charles不打算強迫對方。孩子們很少提及家庭這個話題,次數和內容只足以令Charles得悉Erik在孩子們出生後沒多久就失去了太太,所以Charles估計家庭對於他們來說可能是……一個比較敏感的話題。
「你是這裡出身的嗎,Xavier先生?」Pietro率先打破沉默,Charles發現眾人的焦點又回到自己身上了。
「如果由我從英國回來起計算的話,沒錯。我走不了,而且我愛死這裡了。」他這才發現自己很掛念Raven跟小孩子們差不多大時在自己身邊打轉的時光,她只比自己年輕幾年,但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心,每分每刻都要問他問題。
「你有孩子嗎?」
「Wanda,讓Xavier先生保住他應有的私隱吧。」暫不提孩子們臉上明顯不過的失望表情,Charles實在相當感激Erik的出手相助。他比較喜歡將私人生活和中心的工作分開。「我不知道他們被什麼刺激到了。」
「喔,這不是很明顯嗎?」Charles早該想到的。「那就像見到老師在雜貨店買東西一樣,突然意識到他們都是真實的人,而不是神秘地在門後消失的生物。我可能還有公寓,甚至是嗜好呢!」
「你有嗎?」Erik問道。Charles皺起眉頭,有點摸不著頭腦。「我是指嗜好。」
「嗜好啊……我想那只屬於晚上九點還沒回家的成年人。」Charles把玩笑放一旁,專心思索起一個比較認真的答案。「有時我會去看戲劇或者音樂劇,在公園下棋,追看遺下的期刊,類似這種。」他沒多少時間去做就是了,幾乎是完全沒空。「教書是一種嗜好嗎?」
Wanda吐吐舌,他以同一動作回敬對方。
「教籃球跟跑步?」
她再吐吐舌,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不是啦,大部分時間我的喜好就是小孩子在這裡進行的活動。我幾乎每天放學後都會過來。」他對Erik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不怎樂意向他承認——甚至是向自己坦誠——自去年他接管中心後就忙得不可開交了。他至少還能承認自己想過回正常的生活,但也只是有一點而已。
Pietro和Wanda理所當然地認定這是一個悶透了的嗜好,於是他們又回去推撞對方和搞一場意大利面冷戰,意味著誰先動的手,誰的衣服就得遭殃。
「我真的對此很抱歉——我敢說你的晚上可以有更好的安排。」
Charles必須承認他並不介意對方帶點卑躬屈膝的態度,但他選擇搖搖頭。「Erik,沒事的,我大概只會續寫我的期刊文章,或是邊看電影邊喝茶而已。跟另一個成年人吃晚飯其實已經算是有所進步。」一個跟憂鬱外表、結實身材和非常漂亮的眼睛有關的大躍進。
他真的很需要跟人滾個床單。
「好吧,至少我慶幸沒造成太多麻煩。」Erik戳弄起自己的食物,明顯心不在焉。Charles想像對方可能不怎在辦公室以外的地方跟別人打交道。「我整天都得跟成年人相處,有些時不時會表現得像小孩子。」
Charles完全不懂那是什麼感覺,他白天在哥倫比亞大學任教,晚上則在中心看管小孩子,他整天裡面對無數表現像小孩子的小孩子——基本上沒有成年人。「說實話,我不太能想像那是怎樣的場面。或許會是一個有趣地改變生活節奏的方法?」
「絕對沒這回事。」Erik答道,開始說起一個關於他的兩位同事——名字是Janos和Azazel——如何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設計問題而浪費了整個下午鬥嘴這事上。
Charles一邊聽著故事,一邊密切留意孩子們的意大利麵大戰進展如何。這感覺很……不錯,他發現就算Erik每天都要和很多人一塊工作,他說故事的模樣猶如他最近都沒法找到人傾訴一樣。
當Erik終於說完他的故事——似乎Janos和Azazel開始以代糖作為武器試圖毀掉對方的咖啡直至他們無法忍受為止——Charles必須承認或許監督工程師跟勸服不聽話的小孩子某程度上是挺相似的兩件事。
「所以說,你有什麼好建議嗎,Charles?」Erik身體前傾的角度剛好令Charles感到一陣暖意,表現出的好奇也令人沉醉。
「唔……」他思考了好一會,嘗試努力在腦袋裡找出除了Erik那閃閃發亮眼神充滿讚許的模樣外的任何事物。「這個呢……如果這只是一種提升士氣的表現,那大概明天就會回復正常了。如果裡面牽涉到一個重要的設計概念的話,你應該進行一場考核,然後終結這宗鬧劇——說到底你才是經理,如果那個設計根本不重要的話,明明白白地跟他們說清楚,再結束這件事。」
「聽上去是非常可行的建議啊。」這不是什麼石破天驚的建議,但他總覺得Erik已經想出一個好辦法了。
「以上方法同樣適用於其他爭執,包括到哪裡吃晚飯、睡覺時間和功課上的問題。」他是在開玩笑,但Erik的讚嘆之情不能再明顯了。
「我會好好記著的。」
當Charles越過餐桌察看時,Wanda和Pietro已經在打瞌睡了,他對Erik露出一個帶有一絲懊悔的笑容。「我想我們逗留太久了。」他打包好剩菜,輕鬆解決了今天因太遲回家而沒法準備明天午餐盒的煩惱,再回到小間隔裡舒展四肢。「往地下鐵方向走?」
Erik點點頭,當孩子們重新著地後,他們四人就往黑暗裡進發了。四週一片漆黑,帶有一點浪漫的氣氛,就算是在Erik引導著雙胞胎走路的情況下亦然,他們一直向著他靠過去——已經累得無法裝酷和冷淡了。
「Erik?」男人轉身過來挑起眉毛。「借用一下你的手機。」
Erik在口袋裡摸索著,然後把手機遞出去。Charles沒給他考慮的時間,他輸入自己的手機號碼再存起來,然後把手機交回去。
「再次感謝這頓飯。下次或者可以先打電話向我預告。」
他盡最大努力令自己拿出車票的動作看起來很得體,再走到乘車月台。他心情可能會更愉快呢,如果Wanda跟Pietro的父親沒那麼……秀色可餐的話。
***
下次他可以晚點抵達……還是直接約Charles吃晚飯?Erik嘗試不去思考這個問題,好讓他帶著孩子們走進地下鐵回到家門前都不會有差錯。現在已經過了十點半,他疲憊不堪,但在這之下還有一種他已經許久沒經歷過的興奮之情。
Charles真是……與別不同。風趣、擅長運動、健談、有幽默感、對小孩子很有一套、眼睛藍得像是經過圖像處理一般,此外Erik很清楚自己有多運滯,他幾乎百份之百肯定對方是異性戀。
還沒等到Erik開口催促,Wanda跟Pietro因為太累而自覺整理準備上床睡覺了。他順手將在餐廳帶回來的剩菜放好,邊檢查電郵邊將西裝外套脫下。
好吧對方是有可能是同性戀,『你好,我是Charles Xavier,是個同性戀。我這口音有助我挑上單親爸爸。』又不見得是種典型的自介方式。Erik從雪櫃裡拿出一瓶啤酒,盡最大努力沉醉在獨白裡,他詭異地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十四歲的小女生。乾掉半瓶後他有點想法了,說實話那根本不重要;他本來就該多花點時間陪伴他的孩子們,現在只是加上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動機而已。
翌日午飯時Emma已經察覺到他情緒出了問題——就在他因為Janos跟Azazel持續地因為一個完全無關痛癢的設計吵起來而大動肝火時——她敏銳地指出他應該放一天假,或是找個人上床,或者兩者同時進行。他非常肯定這已經構成了性騷擾,但除此之外她也是一位極其出色的上司,所以他決定原諒對方。她只是偶爾會對他的情緒表現出非一般的關心,而且她也說得沒錯,他的確需要一天假期和性愛。
結果他兩者都沒做,但他成功地比前一晚較接近六時到達中心。在昨天之前他從沒注意過這幢建築物的外型,他通常會直接致電孩子們好讓他們在自己到達時已經準備妥當可以離開,但比起以前他現在異常想要拖垮時間。裡面非常忙碌,到處都是小孩子,有幾個偷溜到大門附近徘徊閒聊。Wanda在一個金髮男孩身邊打轉,說話的語氣有點緊張,當Erik嘗試接近她時,他接收到一個極其明顯的怒視,以致他決定先在房裡逛一圈再作打算。
他——很自然地——被吸引到那張坐落於大堂後方的桌子,Charles正站在那裡跟一位金髮女士說話。「……的,Katherine。他只斷斷續續接受過一點教育。」
「我知道。」女方嘆了口氣,磨蹭起自己的鼻樑。「樂觀地說Chris還得留在這裡至少三至四年,那足夠讓Alex順利完成高中課程了。你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他的成績已經有點起色,而且也比以前外向多了。」
「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Charles向她展露出那個一千度瓦特的笑容,那個Erik已經習慣見到而且很喜歡的笑容。
「他有提過你這裡有些體育運動,我想既然他的成績正在進步的話……」
Charles拿起幾張傳單,把它們整齊疊好後交給對方。「你下次來時讓我知道Alex對這些有沒有興趣好了。」
女士轉身離去接走那個剛才跟Wanda聊天的男生,Erik總算可以走向那張Charles正在向下看並拉伸背部的桌子了。「Erik!」他的表情馬上不同了,溫暖、喜悅並過於熱情。「你能來到這裡真是太好了。」
「可以在閉館前來到真是太好了,你言下之意是這樣吧?」
「這個啊,的確如此。」Charles心照不宣地倚向接待處。「公司的男孩子們表現得還可以嗎?」
「不太好,事實上我把他們趕回自己的辦公室了。他們今早還在吵。」Erik發現自己也在下意識地倚近接待處。「我沒阻礙你做什麼吧?」
「完全沒有這回事。該這麼說吧——」Charles嘆著氣。「我希望在我沒盯著時不會有什麼突然燒起來之類的。」
「你是在說比喻還是指字面上的意思?」
「你永遠都無法完全搞懂年輕人。要跟我巡視一下嗎?」
Charles根本不用問,Erik就自覺隨著他到籃球場檢查了——然後看到Pietro正在打球——之後再走到其中一間康樂室。好幾組小孩子大概是在做專題習作,而其他人明顯只是坐著談八卦。
「你跟籃球。」Erik在Charles在一個雜物房裡東找西找時鼓起勇氣說道。「這兩者看上去是一個奇怪的組合。」
「因為你還要比我高上半尺嗎?」Charles的聲音在房裡回蕩,但Erik聽得出他是在開玩笑。
「我本打算用比較有禮貌的方式說明的。」他不肯定內容是什麼,但他知道自己總能想出什麼點子來。
「大概是我的高智商明顯比較適合其他運動之類?」一陣翻找東西的聲響令Erik不禁往房裡偷看好確定Charles沒有被箱子埋住——他當然沒有——但他整個人看起來凌亂不堪,以致Erik決定欣賞起眼前的風景。「事實上我自高中起就沒特別投入這件事了。那時我還痴心妄想能長高一點呢。」
「然後你發現你可以做其他更適合自己的事情?」Erik在Charles拿著一個佈滿灰塵的氣泵重新出現時問道。
他沒法控制自己不去把Charles肩膀上的塵埃掃走,而Charles則自行把頭髮裡的灰塵弄掉。「類似這樣吧。」那種風度翩翩的態度消失了,但又在下一秒馬上回歸。「我一向喜歡運動,像是徑賽、足球、籃——Raven!」
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金髮女生跑向Charles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並親吻他的臉頰,幾秒後他回吻對方的鼻尖。「Charles!」
Erik的思緒在有點崩潰跟得到解脫之間徘徊不定,可能他就可以……因而不再迷戀一個他認識沒多久的男人,從而提升工作效率。
「喔,Raven,這是Erik。Erik,這是Raven,我的——」
「嗨X太太!」他們的對話突然之間被一堆明顯對Charles的妻子有意思的男生們打斷。雖然他們之中沒有誰特別介意這個小插曲。
「Erik,很高興認識你,我肯定我們之後會再見的。」她消失在人群裡,顯然很享受一群男生嘗試在她面前賣乖的行為。
Charles倚著接待桌大笑起來。「這就是年輕人。」就像那可以解釋所有事一樣。Raven非常漂亮動人,也明顯地傾心於Charles。他看著Charles望向她的眼神,臉上洋溢著超乎一般的喜愛之情。
該死的。
Erik嘗試無視慢慢滋長並刺痛著胸口的妒忌之情。「你不介意他們這樣取悅她嗎?」
「為什麼我要介意呢?」Charles繼續掃走自己襯衫和褲子上的灰塵。「我想那個過份保護的老哥形象在高中時確實存在過,但在那之後你不得不承認她可以為自己的美貌感到自豪。」
「妹妹?我還以為——」他才不會說完那句句子,那只會引起尷尬。
Charles扮起一個鬼臉,皺起鼻子裝作想嘔吐。「永遠都不要相信小孩子能明白成年人之間的關係。Charles Xavier,Raven Xavier,很明顯我們是夫妻。他們大部分人都無法想像或是根本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一路奔跑過來給他們一個吻。」現在他被那個想法逗笑以致整張臉都扭曲了,就好像他還想到別的東西一樣。「我想他們大概以為她和Hank正在偷情,而我就理所當然地完全被蒙在鼓裡。」
「Hank?」
「她的男朋友。」Charles側頭指向一位長得高但有點土氣的年輕人,年齡大概是二十歲左右。Raven用一隻手環住他的腰,將那個男人拖著經過Charles身邊。Erik靠近得可以聽到Charles低沉地向Raven發出的嘶聲。「不要在我的辦公椅上亂搞。」
Raven以甜笑回應。「又是這句?」
Charles用手搓揉兩頰跟擺弄頭髮,明顯不怎欣賞他腦裡浮現的影像。Erik總算回過神來,這又是一件奇特的事情,那個社區中心主管的一切對他來說都像謎團。
「除了冒犯你辦公室裡的傢具,那傢伙得到你的認可了嗎?」
「你是說Hank嗎?當然了。他是哥大畢業生,我動用了私交令他可以每星期到這裡任教兩天。」他看起來對此很滿意,事實上他好像對每件事都非常滿意。Charles在中心裡投放了那麼多心血,實在不難看出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Erik只能對他的工作表示讚賞。
「你很投入於中心的一切事務裡呢。」
「沒錯。」他把雙眼合上,Erik觀察著對方臉上變換的情緒,嘴上掛著溫柔的笑容,在他思考時兩排牙齒則會輕輕壓向唇瓣。「這裡十八個月前差點要倒閉,因為他們無法找到一個新的主管。在我父親去世後,我就在這裡長大。我無法接受自己由著它關門大吉,將孩子們可以在這裡享受的一切抹走。」
Erik聳聳肩,只能吐出一句話。「你真是……與別不同,Charles。」
Charles面帶笑容,靦腆的神情裡帶著驚訝和甜美,他把頭髮好好整理過後再度看向Erik。「謝謝。你也一樣,你懂的。你也是非常的與眾不同。」
Erik對此心生懷疑,然而他必須移開視線,他重新看著招待桌好讓自己不再盯著Charles眼睛深處看。「我現在明白為什麼你說沒時間培養嗜好了。」
「是的,我恐怕將來某天他們會把我榨乾。」Charles站在Erik旁邊重新整理衣物,二人近得肩膀都快碰在一起了,他看著房裡和遠處陶醉在自己小世界裡的孩子們。「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棄這裡。」
Erik想起Wanda和Pietro,想起了Magda剛去世後那段時間有多難過,無法在愛護孩子們跟工作之間取得平衡有多麼痛苦,他用盡方法使他們可以過美好的生活,但卻總有種付出得不夠多的感覺。「說什麼我也不會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
「好傢伙。」Charles馬上答道。Erik大部分時間都不覺得是這樣,但Charles這麼想令他很鼓舞。「也沒餘下多少時間分配去做其他事就是了。」
「不……」Erik只是想……「我們應該去喝點什麼。」
「沒錯!」Charles似乎非常喜歡這個主意。「在我妹妹將我的辦公室弄得一團糟後,我相信某種對哥哥的罪疚感可令我空出大概一到兩小時的時間。」
「她真的……?」
「作為兄長,關於他的妹妹有些事還是別知道的好,Erik。我讓她擁有一點自己的私隱。」
最後Erik發現(至少他看上去是這樣)深受『對哥哥的罪疚感』影響的其實是Hank。嘗試安撫約會對象的家人可能會有些副作用,但如果這可以偷走那位藍眼睛主管一兩個小時的相處時光的話Erik是不會有怨言的。在確定Wanda不介意晚點才回家後——她確實不介意——跟檢查Pietro是否還在玩籃球後,二人就往晚上的街道進發了。
Erik甚至在Charles抓過他的手肘拉著他離開中心往下個街區進發時也沒法提出任何異議。「那邊轉角有間迷人的酒吧。」
Charles細心聆聽著Erik繼續Janos和Azazel之間令人十分頭痛的故事,之後就輪到Erik詢問起Charles的故事,他描述了一些關於他父親的細節——他是核能工種師,還有他的去世——那場實驗室事故,還有他母親跟Kurt Marko再婚的事。短短幾句就讓Erik了解到那個男人並非最優秀的繼父,他很欣慰Charles找到可以遠離他的場所。
Charles說到最後幾句時臉上掛著跟他完全不相襯的憂心神情。「我很抱歉,Erik,這不是什麼好故事。」
「的確不是,但那是你的故事。」Erik很慶幸Charles事實上比他本來想像的複雜多了,而不幸地這只會令他的魅力有增無減。「我必須承認,你對人性的基礎信念很……」
「膚淺?」Charles代他答道,明顯想起了Erik以外不止一個人給過的答案。
「別具一格。」
Charles臉紅了。「比起膚淺,我更喜歡這個形容。」
「我想也是呢。」Erik必須忍住想要幫Charles梳理頭髮和撥開劉海的衝動。Charles是有點膚淺,Erik明白世事遠沒那麼簡單——但Charles明顯費了一番功夫才能爬到現在這地位;他很難去怪責對方希望得到一些沒那麼複雜和較為美好的事物作為回報。
「謝謝你,Erik。」Erik沒刻意對上Charles的藍眼睛,但他們的視線一直黏在Erik身上,就算Erik已經因為Charles嘴角的弧度而分心也一樣。「我……」
Charles搖搖頭別過身,他想要說的話被呃殺在另一口威士忌裡,話題又從Charles回到Erik身上了。
***
自從遇到Erik的這幾個星期裡,Charles得承認這種迷戀對他而言似乎是好事。可能有點令人氣餒,但也很不錯。隨著Erik每星期到訪中心兩至三次,他就在帶著內疚的心情中跟對方發展起兄弟般的友誼,但他還是決定接受這一切。或者他不該放縱自己,但他真的很享受跟這個男人調情或是純粹一起消磨時間。他已經沒救了。
Raven已經——理所當然地——馬上察覺這一點『Charles墮入愛河了喔喔喔~~』但不幸地除此之外沒怎幫上忙。Hank盡他所能用他的……Hank式方法表達他的支持。Charles知道他完全接受了自己的雙性戀傾向,但那不代表他可以在他女友的哥哥想要向Erik發動攻勢時幫忙觀察對方是否感興趣,並成為一個有力的助手。
整件事就像是中學生掉進了名為戀愛的煩惱漩渦。
但他唯一可以弄清事實的做法,也就是說直接跟Erik坦白然後希望事情會朝著最好的方面發展……背後同樣有相應的代價,Charles發現自己愈來愈不想冒這個險。他希望能保持現狀,將Erik——還有Wanda和Pietro——留在自己身邊,時間愈長愈好。
晚秋仿佛像是在作出報復般突如其來地降臨,空氣冷得讓Charles得以從他的舊牛津衣櫃裡拿出幾件適合的衣服穿上,與平日相比他今天的造型增添了一點鄉紳氣息。他想社區中心的小孩子會對『X先生』這個打扮感到非常失望,但它們真的很合身。沒人可以拒絕一件美好的毛衣背心。
他站在地下鐵出口旁邊,思索應該回家快速吃頓遲來的午餐還是直接前往中心。今天是大多數小學生的『評估日』,Charles可以預想到中心會有多忙碌。
「Xavier先生?」他轉身,一瞬間皺起眉頭。
「Wanda?還有Pietro跟Erik,見到你們實在太令人高興了。」
「你今天為什麼老了?」Pietro問道,Erik看上去似乎正為兒子說出的問題感到非常羞愧。
Charles根本不在意這種小事。「你要知道這可是其中一件我最喜歡的毛衣背心。」
「這裡似乎跟劇院區有點距離吧,Charles。」事實上相隔了快五十個街區。他不怎介意就是了,Erik有一種……獨特的幽默感,那當中還包括調侃Charles某些壞習慣,他倒是很享受這種調侃。
「我很驚訝你居然可以請到假。」
「我的上司非常認真地威脅我不是放假就是……」他沒說完那句話,話裡那種含糊的不自在令Charles想要給他一個擁抱。「所以我選擇了放假。」
「那對你來說是好事,我的朋友。我也可以請假,但情況往往最終——」
「Charles!」他抬起頭,明白自己如果想要從學生的包圍裡逃走的話,他真的要好好地請假。
「啊,Hank。」
「我正在計算那堆數據,從……喔,你好。」Hank終於留意到Lehnsherr一行人,他一言不發地瞪著他們看了很久,直到Charles決定清下喉嚨以取回男孩的注意力。「喔,對了。計算結果根本不合理。」
Charles伸手拿過Hank揮動的平板電腦,滑動畫面瀏覽起數據,嘗試了解Hank遭遇的問題。計算結果跟Charles和Hank的預料完全不同,Charles皺起眉頭,有的沒的彈著嘴唇。「啊,我懂了。問題出在模板上——」他用手指輕觸之前用過的一條公式,調動一些代碼放到另一個部分,然後把平板還給Hank。「那部分恐怕得回到白板重新分析。」
Hank低頭看著平板自言自語。「早該發現的……」
「Hank,多找一個人幫忙查看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所以研究生才需要顧問。」Charles在男孩的胳臂上捏了一下。「你可以走了。」
「哇……」
Charles轉過身,看到三個Lehnsherr都在瞪著他。Pietro直接把他的驚訝用言語表達出來了。
「Hank是……世上最聰明的人而你……就像……哇。」
「Hank很聰明,你說得沒錯。你們三個要去哪裡嗎,因為我正急切想要逃離校園,以免……」
「X教授!」……Erik聽到這樣的話,因為這已經不止是尷尬那麼簡單了。
「Janice,早上好。」Janice沒錯是很可愛——她有著一頭漂亮的紅褐色頭髮,這只是以事論事——但Charles對自己跟學生的約會有著一套規矩,而他絕對希望Erik不會覺得他是一個在學生身旁打轉的糟糕教授,所以他現在非常擔心那名女學生下一秒會吐出什麼話來。
「我很喜歡你今天的課,我在想可能你還會有些額外的閱讀資料,我們可以一起討論——」
「Charles,我們再不離開就要遲到了。」Erik。Erik是位王子,他騎著白馬,帶著兩個小孩子,外加非常可怕的怒視。
「是的Janice,我很抱歉。我會電郵給你額外的閱讀資料,但我現在真的要走了。」他希望自己跟Erik和孩子們快速步往中央公園時臉上掛著的笑容是恰當的。
他非常肯定自己聽到Erik嘀咕著『X教授』之類的字眼,Charles無法想像出一個比現在更尷尬的情況了。
「我想你明白我並不是創造那個外號的人,這得完全歸功於我的妹妹,之後Hank有次在某個本科生附近提及過這名字,然後我就再也無法擺脫它了。」走了將近一個半街區後他停下來,他們身處的地方仍能看到公園。「真的非常感謝你伸出援手。我通常還得被纏上至少五分鐘,要擺脫他們真的很困難——」
「你真的是教授嗎?」Wanda的話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這是好事,因為他肯定自己接下來會胡說八道一些類似如果他還是研究生的話他絕對不會錯失此等良機的話,而這完全不是他想要說明的內容。
「沒錯。我教授生物物理學和遺傳學,我擁有這兩個學科的博士學位。」他身後傳來一陣聲響,聽起來像是Erik不小心被舌頭嗆住了。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Charles對Pietro露出一個微笑,他思索該如何對兩個十二歲的孩子解釋這一切。「遺傳學專門研究你身體裡面的一種分子——DNA——所分解出來名為『基因』的物質,它們大大影響了你的身體結構。至於生物物理學……它包含很多不同的知識,但我主要集中研究DNA跟其產生的蛋白質、消化酶和其他化學物質以及DNA本身的變異情況。」
「它們能做什麼?」Wanda問道。
「事實上它們有著數以千計的實質應用,但我主要是跟醫生們合作研究如何根治不同的疾病。如果你真的非常無聊,我可以找個週末帶你們看看我的實驗室,但前提是所有人都必須乖乖聽話哦。」他根本來不及阻止自己將這個邀請說出口,雖然他絕不介意帶著孩子們參觀一下。能找到機會炫耀也不錯。
「你有一個實驗室?」Pietro現在變得非常興奮了。「裡面有閃光燈和燒杯跟冒泡的東西嗎?這實在太酷了!」
「我恐怕裡面沒有這麼閃炫的玩意啦。」Charles微笑著看向他倆,再給站在背後的Erik一個虛弱的笑容。「我想還是別再打擾你的休假日時光了。」
「來啦來啦!」Wanda抓住他的手腕,在他提出任何抗議之前已經拖著他走了。「我們正打算去公園。」
「真的嗎?」Charles瞥了一眼身後的Erik,顯然對方也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
Wanda放開他,Charles總算可以重新站正身子,他心不在焉地拉扯一下背心整理衣服,好讓Erik手臂一揮落在他的肩膀上。「Charles。」Charles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Erik哼著說話,因為這舉動會令他的內心非常不安。「你從沒告訴我你是大學教授。」
「這個啊,如果你有兩個博士學位又不好好利用的話不是很浪費嗎?哥大剛巧有幾個綜合了不同學科的生物物理學系,又有一家相互連繫的醫學院。我怎能拒絕這等機會呢?」Charles盡可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Erik正咧嘴對他笑,就像鯊魚一樣……鯊魚是不應該那麼性感的。
「真是謎團重重呢,教授。」Erik嘆了口氣,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但他的手臂的位置還是在Charles肩膀附近,而他並不打算為此作出抗議。「你在哪裡唸書?」
「在哈佛唸的本科——事實上我就是在那裡認識Hank的,在牛津唸的研究所。」
「然後你現在就在哥大任教,在一家本地社區中心裡任教補習班跟籃球,此外……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Erik聽上去好像有點……受傷?Charles有點搞不懂對方話裡帶著的情緒是怎麼回事。
「我很抱歉我沒提及這件事。事實上我比較享受……正常人的生活——跟酷炫。沒人會樂意跟一個遺傳學教授打籃球的——正確來說只是兼任而已,但從我的教學和指導工作量來看根本沒多少分別。」他愛死任何可以讓他扮作別人幾小時的機會了。
「真的嗎?『酷炫』,是嗎Charles?」
「該用『絕妙』嗎?」他提議道,又忍不住嘆氣。「我自十六歲起就在大學裡生活了,Erik,有時我真的寧願生活過得比較『酷炫』或『絕妙』。」他最懷念的是籃球,之後是跑步,但那感覺上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他想念早秋、秋天跟等同下雨的冬天,下雨又等同『老人家的膝蓋』,Raven最愛那麼說了。「此外我很喜歡幫小孩子補習,因為他們是真正的社區一份子,跟中產階層的家長們為了補習老師的學歷而討價還價著實令人煩厭。」
Charles將手插回口袋裡,他無法阻止自己重新拉近跟Erik的距離。那是一段得體的距離——勉強算是吧——而Charles暫時還不想放棄。
「那你有為自己做過什麼嗎?」
「嗯唔?」他不肯定Erik想說什麼。
「熟習遺傳學和生物物理學去拯救世界,籃球和數學用來救助你的小鄰居們,那你為自己做過什麼?」
那個問題在他心裡回蕩了好一陣,然後他總算弄懂Erik說的是什麼意思。他以前已經指出過Charles花了多少時間在社區中心,他在裡面投放了多少心力,中心又佔用了他多少本應可以在家裡渡過的晚上。某程度上來說,Charles知道從根本上來說已經無力再騰出空間給『Charles』這個身份以外的自己了。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人——這就是為什麼他的妹妹其實是他在街上撿回來的小女孩,也是他一直以來為什麼要不斷將自己推至極限的原因。
「付出又不是什麼壞事。」
「我覺得你起碼值得擁有一點回報,Charles。」
他嘆了口氣。從沒有人問過他想要什麼,就算是Raven也不例外。她已經付出了很多:籃球比賽跟講笑話;跟Hank共晉晚餐時他們會像十四歲的青少年一樣互扔薯蓉(其實他們都快奔三了);還有任何她感興趣的事物,但他真的沒怎想過他想要的是什麼。「某個想跟我一起拯救世界,願意跟我養育那群數以百計的孩子們的人吧。」
這聽上去很荒謬,但這真的是他想要的事物,雖然所有事都很……花費工夫,但他很享受當中的過程。
Erik捏了下他的肩膀才放開手,但他還是保持著一個足以令Charles在早秋的寒流裡感受到他們之間那種熱度的距離。「Charles我覺得這真是……」
「膚淺?」
「絕妙才對。」
***
Charles是Erik這輩子有幸能遇上的人裡最令人惱怒的一個。這並非因為他有什麼問題,完全不是,而是在感覺上他好像是……全能的樣子。Erik早就懷疑Charles應該比他表現出來的模樣還要聰明一點,但知道那個男人手握兩個博士學位這個事實比起他非常擅長跟小孩子打交道還要令人震驚。Erik有時覺得在Charles身邊打轉會顯出自己的不足,單親爸爸跟電子工程師的身份實在不夠格。
並不是Charles曾經說過什麼甚至是暗示這種想法,這完全是Erik內心的猜疑而已。
還有另一個原因令Charles成為了Erik所認識的人裡最令人惱怒的一個。問題的核心,其實很明顯的,就是因為Charles根本就是行走的荷爾蒙。Erik在過去五天裡嘗試說服自己毛衣背心一點也不性感,而他徹底地失敗了。他會受到來自學生們的愛慕也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事。
他瞄一瞄手錶——只遲了十分鐘——比起幾星期前他跟Charles初遇那次好得多了,但他還是有一絲內疚的情緒。Charles不會介意的,但他真的不應再遲到了。
「他射籃了,得分!」他打開社區中心大門進去後就聽見Raven的聲音從籃球場的方向飄來,Erik往那個方向進發。
Wanda跟Pietro今天並不在看台上,這令他猶豫了片刻。
「Erik。」Charles在他防守的中場停下,Hank利用這個缺口繞到Charles背後漂亮地帶球上籃。Raven補籃得分。「這是作弊。」Raven嘆著氣把球扔回給Charles,他接住輕鬆地盤起球。「他們在自習室裡做家課。」
Erik痛恨中斷美好的事情——Wanda和Pietro正在學習,這可以讓他欣賞Charles打籃球的英姿——他決定跳上看台當觀眾去。Hank、Raven和Charles全都換上運動服,不幸的是Charles是三人裡胸前鈕扣扣得最多的,配搭長到腳踝的運物褲。然而Erik還是成功轉向欣賞對方瘦削的手臂跟肩膀,還有形狀非常優美的胸肌。
先別管這是本來就說好的玩法還是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怎看也好Hank跟Raven已經聯合起來對抗Charles,趁他防守時輕鬆地相互傳球。Charles事實上也沒什麼時候碰球,就算他成功攔截對方,他也沒時間回防入球。
Hank跟Raven顯然都懂得打籃球,但明顯地Charles已經是專家級了。他沒怎得分,但也沒讓對方的組合好過。
幾分鐘就這樣過去了,Erik後傾靠向長椅,渴望自己能這樣多待一會。Hank試圖射籃,Charles成功攔下他,瞬間就要把球搶過來。下一秒Hank的腳已經擱在Charles著陸的地方,他整個人向前絆倒,球再度飛回半空,左膝則狠狠地撞向地面。
「啊!」Charles翻滾了幾下,他嘗試重新站起來時發出的嘶啞明顯是因為痛苦而起的。
「Charles!」
Erik在看到Charles臉上扭作一團的痛苦表情時已奔向去球場的路上了,Raven早已在他身旁待著。
「教授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對不起——」
「Hank,拜託你安靜下來。」Charles怒氣沖沖地說道。Charles從來不發怒,但他看起來也沒有很好,他大口大口地吸氣,空氣穿過他的牙縫間,他則盡全力不讓痛苦影響到他。
「你還好嗎,Charles?」Raven問道。Charles搖搖頭。「我去拿點藥給你。」
Raven拉著Hank離開體育館,顯然非常清楚她該往哪裡走。Erik很快就到達Charles身邊,他在對方旁邊跪下。
「Erik,嗨。」他從鼻裡噴出氣息,在他的頭放鬆下來時稍微撞到了頭。「哎喲……」
「有什麼不舒服嗎?」Erik將手放在Charles的膝蓋上,Charles呻吟起來。
「由著它不動一會兒吧。」他再度深呼吸了幾口氣,Erik則在Charles旁邊的地板上找個地方坐下來,一隻手搭在肩膀上。
Raven過了一會就回來了,Erik幫忙讓Charles稍微抬起上身以便他服下她帶來的藥,Charles的姿勢最終變成一頭靠在Erik大腿上的動作,而他只是……就那樣躺著。
「我去聯絡當值的醫生,他們會叫你做一次磁力共振掃瞄的。」
Charles只是點點頭,再次跟他的妹妹揮手,頭部稍微上仰以捕捉Erik的眼神。「抱歉如此勞師動眾。我的膝蓋有點弱。」他大笑道,雖然力度很弱,但也足以令Erik一部分的緊繃情緒放鬆下來。
雖然還是遠遠不夠。「那你為什麼還在打籃球?!」
他吼道。他不是故意的,但他大概是過於緊張Charles現在的狀態了。Charles眼裡閃過一絲內疚的神情,他閉起雙眼嘆了口氣,嘴唇在沒人察覺到時扭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後Erik在腦海裡自己回答了這條問題:因為Charles喜歡這麼做,因為他想要這麼做。不到一個星期前他告訴Charles應該為自己做些什麼,而他現在就因為這個理由而對著他大吵大叫。
「我很抱歉。」
Charles點點頭,接受了他的道歉,但沒有張開雙眼。「是我小時候發生的一宗車禍,我的膝蓋被壓碎了,幸運的是我沒有因此失去雙腿,還有行走的能力。幸好撞倒我的是普通汽車而不是貨車。它們完好地被重新塑造,但就像Raven熱衷於告訴我的事實一樣,它們是『老人家的膝蓋』。」
「然後你就運用你那雙老人家膝蓋去打籃球對嗎?」他嘗試讓自己的聲調保持輕快,但他其實很想抓著Charles的肩膀搖搖他。
「別忘了慢跑。」他撲哧一聲笑起來,重新張開雙眼看著Erik。「要不是我摔倒在地的話它們真的沒事,我是說真的。磁力共振掃瞄也只是以防萬一。」
Charles有時可以跟白痴沒兩樣,漂亮又頑固的蠢蛋。「我——」他嘆氣道,捏起Charles的肩膀,放棄想要移開手指的念頭。「該死的,Charles。」
「我懂的。」Charles將右邊的膝蓋朝著胸口的方向移動,他伸直腿,讓腳踝關節來回活動。Erik很高興看到它一如以往的靈活,Charles也沒意欲去移動另一條腿。「謝謝你。」
「謝什麼?」
「Raven從不吼我。」
「所以你時不時想被人吼?」
「只有在我活該的時候。」Charles掙扎想坐起來,Erik馬上已經懷念起之前的接觸了。「扶我一把到辦公室去?那裡有張沙發。」
Erik最終成了Charles回到辦公室一路上的臨時拐杖。Raven已經在那裡等著——還有Hank,他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
Charles跌坐在沙發上,他閉上雙眼。「我已經恢復很多了。」
「那是因為我讓你服了止痛藥。」Raven俯前輕吻Charles的前額跟臉頰。「你今晚得去檢查一下膝蓋。你想召輛的士還是救護車?」
「的士。」然後Raven又拖著Hank一起離開了,他們又再獨處了。「Erik……你跟孩子們該回家了。」
「我等到的士到達為止。」
那並沒有花上太多時間,當它終於抵達時Charles已經差不多睡著了。他們全部一起離開中心,Erik發現自己正嘗試向孩子們保証Xavier先生只是扭傷了腿一下下,其他一切如常,這都是事實。
「Charles有你的電話號碼嗎?」Raven在她和Hank跟著Charles進入的士時問道。
「沒有……我有他的號碼,我只是覺得沒必要打給他。」Erik現在都直接過來了。
Raven看起來很驚訝。「給他傳個短訊。我會在搞定後回覆你。」
他睡得很不好,當他翌晨起床時,只有那條短訊:磁力共振掃瞄結果顯示沒問題。約需一個星期左右才能回復到往昔的樣子令他稍微好過一點。
只是一點。
Erik並不需要因為Janos的咖啡灑了出來而吼他。
第二次了。
「Erik。」Emma令他覺得自己有點像被傳喚到校長室的小孩子。「我還以為我們上週談過這個問題了。」
上週好像是有說過類似「休個假,不然我就給你找個伴」的話。
「我休過假了。」
「然後你星期一回來時比往常還要更暴躁。」她盯著電腦看了好一會。她一向愛用混合著刻板、懶洋洋跟冷冰冰的獨特語氣,但她過一陣子又放鬆下來,她把頭側向一旁。「這跟某個男人有關嗎?」
Erik真該為Emma如何從一個眼神裡看出如此深入的問題而感到困擾,但他這好幾年來已經習慣了。「沒錯。」這兩個字硬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他從沒弄懂Emma是什麼時候開始擅自覺得——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Erik是同志,先別管他有前妻和孩子,還有他費了多少心力將工作和私生活完全分離。她肯定會讀心,Erik知道就是這樣。
「同性戀?」Erik聳聳肩,他又不是在同志酒吧那種地方遇見Charles的。「很好,你可以替我們介紹,我可以帶他去吃個午飯,或者去買鞋子。」
「Emma……」Erik翻了個白眼。「那實在……」
「是的,千篇一律,還不怎管用。我開玩笑而已,Erik你只是需要一點別人的意見。」Emma從辦公桌那頭站起來前傾身子,她事實上跟Erik相隔只有幾尺。「我想要回我優秀的Erik Lehnsherr。你再這麼持續下去不是辦法。」
Erik不太肯定自己該怎麼回應這個問題。
「如果你無法解決問題的話,我很肯定可以幫你找到另一個完美對象。」她曾提出過——Erik之前拒絕了她。他看著她的嘴唇由薄薄的冷笑轉換成明朗的笑容。「我們討論完你的約會生活沒有?我的午餐對象到了。」
好奇心戰勝了一切,他轉身看向背後。能得悉怎樣的對象可以使Emma從高傲冷靜轉為開朗地笑絕對值得他……「Charles?!」
透過那道將Emma的辦公室和她那舒適無比的接待處分隔開的落地玻璃牆,Erik清楚看到Charles的身影——他今天穿了西裝;既不是他平日在中心穿著的休閒襯衫跟運動褲,也不是那身『X教授』的粗花呢打扮,他身穿一套看起來有點皺但剪裁得非常完美的西裝。他下巴留有一點鬍渣,讓他看上去像是昨晚跟人滾完床單後剛起床不久的模樣。如果他不是知道Charles昨晚在醫院渡過的話他真的會那麼以為。
他倚著拐杖,Erik悲傷地看向他的腿,然後Charles看見他,那個在Emma的等候室裡文質彬彬的男人消失了,那個他所熟悉的、迷人又愛自嘲的男人面露笑容輕輕對他揮手。
Erik默不作聲地揮手回應。
「Erik。」他背部一緊。Emma就在他面前,冰冷木然的嗓音傳進他的耳朵裡。「你對我的午餐對象一見鍾情了?」
喔……他全身的血液一瞬間變冷。他愛上了上司的男朋友。這只可能邁向一個異常悲慘的結局。「沒有,當然不會啦。」
「唔哼,坐下吧。」
「我以為你要出去吃飯。」求求你。Erik願意用一切換取Emma離開跟Charles吃頓美好的午飯,好讓Erik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尷尬至死。他坐下來。Emma再次坐回她的椅上。
「我知道你很在意,但Charles會原諒我因為工作而耽誤多一點時間。」那真的很有他的風格,他很明白。Emma準備要殺掉他了。「Charles跟我認識了一輩子了。我很肯定他會覺得跟我約會的話會有點像跟Raven約會一樣。這會讓你改變對我那條問題的回應嗎?」
Erik看著Emma雙眼。她露出了如獵人般的笑容。「是的。」
「我呢,當然是不會疏忽到透露下屬的性取向——不然我就等著吃平等就業機會委員會的官司吧。」突然轉變的話題令Erik產生了一絲恐慌。「但對於讓你知道Charles……是個完全的同性戀,好吧該說是雙性戀——這事只有一點罪疚感,重點是他會被男人吸引。我假設你在忙於暗戀他的過程裡可能忽視了這一點。」
突然之間話題的方向又改變了,他發現自己正瞪著Emma,不怎相信她剛說了什麼。Charles從來都沒有……他敢肯定自己會有所察覺的,如果Charles曾經向他暗示過……「那又不代表他被我吸引。」
「一般情況下我會同意你的話。但在這個例子裡……你跟他是在……什麼時候遇見來著,大概四至五個星期之前?在某個星期三?」Erik不可能有那麼容易看穿。他腦裡混亂到令工作變得一團糟的情況也只限於過去一兩個星期而已。「我會知道是因為從那陣子開始就有一位如夢似真的單身爸爸在Charles工作的地方時不時出現的關係。」
Charles有跟……Emma談起他,在他的背後,在Emma沒注意到是他的情況下……
他嘗試整理一下思緒,但下一秒Charles已經在房裡,而Emma正跟他擁抱。「Charles,你看上去糟透了。你對自己幹了什麼?」
「見到你真是太好了,Emma。」他輕吻她的臉頰,手臂環著她的腰間輕柔地擁抱。Erik得承認他從沒見過Emma如此……放鬆。「還有Erik,見到你也真是太好了。」
「Charles……」他不停眨眼,覺得嘴唇乾得不行,他思考該說些什麼讓他的回應聽上去不會太突兀。「你膝蓋還好嗎?」
「我——還以為Raven已經給你發短訊了。她有發給你,對吧?」他拿出手機,打開它並在畫面上戳了幾下。
「她有發給我,我只是很高興可以看到你自如走動。」Erik覺得整個人都鬆了口氣,仿佛放下了心頭大石。他阻止自己別告訴Charles不該就這樣走來只為跟Emma一起吃午飯,他應該待在家裡將腿吊起——大概再加上Erik在一旁煮著味道糟糕的猶太丸子湯。他覺得自己至少把一半的想法都表現在臉上了,但Charles只是繼續倚著他的拐杖,而Emma則微笑回看他。
「Charles,我真的很抱歉,但剛好有非常緊急的事情需要馬上辦妥。我恐怕我們的飯局得取消了。」Erik困惑地看向他的上司。據他所知並沒有任何緊急任務,而Emma也沒檢查過她的電郵之類的。
「當然了,我理解的。工作必須放在首位。」Charles再次親吻她的臉頰。「無論如何,還是很高興能跟你見面。」
「沒錯,是說你可以跟Erik一起吃,看來你們兩位之前就認識對方了吧。」
***
Charles覺得自己會殺掉Emma。他不是一個暴力的人,只是針對她居然沒有發現那個他在電話裡花了好幾個小時——還有三週前某個午飯時段——花痴的男人就是她公司裡的Erik Lehnsherr這事。曼哈頓大概有幾千個單身父親,但其中有對雙胞胎,就Charles所知是個工作狂,有著迷人的藍眼睛跟好看的肩膀線條還有……
重點是平時的Emma觀察力已經特別敏銳,此前他已經將一切都告訴她。最後一塊拼圖——就是Charles跟Erik早就認識對方這點——也剛好對上了。
然後現在她就直接將他扔進狼群裡。緊張感加上痛楚以致他昨晚睡得不怎麼好,之後Emma就打電話遊說他今天出來吃頓午餐,再擅自取消飯局把Erik送到他面前,這時的他正因為止痛藥的副作用思緒有點混沌,更別提他睡眠不足以致疲憊不堪。這真是太不公平了。
Erik看起來遠比平日緊張這事只令事情更為惡化。希望這只是因為他發現他倆的世界其實並沒有他本來想像的相距那麼遠而產生的突兀感。
「你們公司的男孩們今天表現如何?」談及職場上的煩躁瑣碎事通常都能使Erik回復正常。
「跟往常沒什麼分別。」Erik嘆了口氣,啜飲了一小口水,看起來……有點困擾。Charles說不出是什麼。Charles一向覺得自己擅於解讀別人的心情,但Erik對他來說一直都是道難題。「你是怎樣認識Emma的?」
Charles微笑起來,他預計過這問題的出現,而他已經準備好該如何回應了。「我們一起在亨特學院那邊待過,當然Frost跟Xavier家的人……」Erik困惑地看著他,Charles馬上決定他還是不要再深入這個話題了。「她在麻省理工唸書,我則在哈佛。我們可以說是認識了一輩子吧。」
這其實只是社交圈子重疊而自然發生的事情,真沒騙人。如果Charles更為偏好女性,再加上他們其中一人想要取悅父母的話,他們現在大概已經結婚了。事實是她比較像位大姐姐。
Erik又借喝水掩飾自己。
「Erik,有什麼不妥嗎?你今天看起來憂心忡忡的。」
「我有嗎?」他聽起來不是一般的緊張。「是的……我……」Charles看著Erik用手指整理頭髮,然後掃過他的臉搔了搔,喝了口水然後……在臉上再度亂摸一通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Charles入迷地看著他。顯然某些事令Erik很苦惱。
「Emma告訴我你是同性戀。」那些字眼就像有人拿著冰水猛然向Charles的背部潑過去一樣,他瞪著Erik好一陣子,只是……腦裡已經混作一團。Emma……好吧她大概不是故意那麼做的,應該是吧。Charles知道Christian身處Frost家族裡有多難過,而Emma怎麼都不可能……她可能隨意地透露過,不知道Charles……
他真的該殺掉她。「我也喜歡女人。」就像他這麼說完就可以把Erik的同志恐懼症還是什麼鬼煙消雲散一樣。
「好吧。Charles,我…」
不想你接近我的孩子們;不覺得我們還能當朋友了;我比較想你……
「你想要找個時間一起吃晚飯嗎?」
「什麼?」他抬頭看向Erik,他的雙眼看起來是那樣……緊張。「我很抱歉,我——」
然後轉化為受傷的神情。
「不,不對不對。」他伸出手放在Erik雙手上方,不太願意觸碰對方,擔心Erik的意思只是指他們可以做朋友。「我非常樂意跟你吃頓晚飯。」
「這是一個約會。」Erik澄清。
Charles覺得自己的心臟可能在他拼了老命想呼氣時漏跳了幾拍,他只能點點頭。
「很好。」Erik正在微笑,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有目的地戳著自己的沙拉,而不是像剛才般悶悶不樂地把菜葉推到一邊去。「我想Emma之前就想撮合我們了。」
Charles不情不願地搜索自己的記憶,Emma確實時不時提出類似意見『說真的,他很棒,又有小孩子』。他只能將頭埋在雙手裡大笑。「她以後肯定都要讓我記住這事了。她把看上去跟廢物沒兩樣時的我扔在這裡,我的膝蓋還在顫抖呢,然後……」他往後靠向椅背,露出一個笨拙的笑容。「我發誓她會讀心術。」
Erik又瞪著他看了,那個時不時出現的Charles已經多次說服自己跟情欲無關的閃爍眼神再次魅力全開,Charles只好緊張地舔舔嘴唇。
「Charles,如果你覺得你這身造型看上去跟廢物沒兩樣的話,我想你的正裝打扮會令我完全失去理智。那就像我——」
Charles得低頭看向自己的沙拉,因為他幾乎可以看出Erik腦裡正在想什麼。其中一些想法甚至還跟他們正在用饍的這張桌子有關!「Erik……如果你再那樣看著我的話,我可無法保証送你回到辦公室時是什麼狀況。」
Erik的臉唰地紅了,他用雙手掩著臉龐。「抱歉。」然後他臉上那熟悉的表情:那個平靜中帶點友善,或者還帶點評定味道的神情又回來了,Charles的呼吸總算回復正常。「我嘗試別讓自己想像……一些我沒法擁有的東西。」
Charles完全明白那種心情。他努力別讓自己胡思亂想,當他突然間被允許去細看、想像甚至是觸摸時,是很難被阻止的。事實上,他腦裡已經在思索那頓孩子們在場的晚餐、那趟一起在公園步行的偶遇,還有在酒吧的那一晚是否都能稱得上是約會,好讓他因為自己現在就想拖Erik回家瘋狂做愛的念頭而產生的罪惡感稍微減少。
「Charles,我們公平點,你也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了,不然我就只好請半天假然後拉你回家,然後Emma這輩子都不會讓我們忘記這件事的。」
冰水。正好是他現在需要的東西。就好比Emma嘲諷他在壓抑性衝動方面有多爛那樣的冰水。「好吧。」
他可沒有誇大其言。他早就想在五個星期前在地鐵上操翻Erik了。
「所以說……你喜歡這套西裝?」如果他早點知道光是因為穿正裝就能讓Erik用那種神情看著自己的話,他幾星期前就會那麼打扮了。他還是覺得自己看上去一團糟,但如果Erik喜歡的話他很樂意保持現狀。
「Charles……你看起來就像你剛滾完床單後起來沒多久……」
Charles的手在下巴的鬚渣上摩擦起來。「的確是那樣沒錯。我幾乎整晚沒睡過,身邊還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年輕淑女跟一位有點土氣但也很迷人的紳士。左擁右抱呢。」
「還是在醫院裡。」
Charles嘆了口氣,不自覺前傾用手摸起膝蓋。「是的,差不多吧。」
「你真的沒大礙了?」Erik將沙拉放到一旁,隔著桌子看向Charles。那讓他覺得……非常溫暖,跟性欲幾乎完全沒關係。「Raven說磁力共振掃瞄結果顯示正常,但……」
「我很好,真的沒騙你。只是有點腫——那完全是正常的症狀且不必為此憂慮。我服了點止痛藥,這星期不可以跑步而已。」然而Erik臉上的擔憂並沒因此消散。「我說的都是真話。我承認在跑步這事上有時會掉以輕心,但我還是相當著緊自己的健康狀態啦。」
那總算令Erik稍為安心,但他還是可以從對方眼裡看出他在盤算著什麼。
「你有什麼計劃嗎,我的好友?」
「想拖你回家,為你煮點湯。」
Charles忍不住笑起來,他把下巴疊在手上好一會,然後裝作拿起手機打短訊的樣子。「親愛的Emma,午飯後沒閒暇回來工作了,得帶男朋友回家喝點湯和熱吻。感謝諒解!」
他以為Erik會笑起來,結果卻發現對方眼神變暗了,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Charles下一刻才意識到自己剛說了什麼。
「喔……我不是指……除非……」他的表達方式太垃圾了。
Erik將手抽出放在桌上,手指來回擺動,Charles則把手放在Erik之上。「Charles,我真的很想跟你共渡下午的時光,我只是……最近幾個星期都在工作上表現得一塌糊塗,Emma對此表示不太高興,所以……」
「我令你分心了嗎,Erik?」
「無止境地。」
Charles咧嘴笑起來,輕輕握住Erik的手指。Erik的電話響起來,他從口袋裡拿出來看了看,搖搖頭再將畫面展示給Charles看。
「我今天不想見到你。星期五再回來,不要迫我動用B計劃。」
「B計劃是……?」
他想起上星期五那個近乎失控的臉紅事件,突然對內容非常好奇。
「……應召服務。」
「喔不,Emma。」Charles有時覺得自己好友的想法確實驚人地實用,但他絕不可能容許Erik接近什麼應召服務。想也別想。
「她說她會把費用歸類成業務支出。」
「她絕對做得出這種事。」Charles大笑起來,手指跟Erik的纏繞起來,並在他的掌心打轉起來。「大概會說是為了提升團體士氣之類。你會不會很介意我們縮短一下午飯時間?」神經繃緊。Erik看起來很緊張,Charles再次握了握對方的手。「我其實很累了,Erik。我今天早上六點左右還醒著。可以的話我想小睡一會。」
他還可以選擇跟人做愛,但他覺得這刻並不是一個適當的時機。Erik因而放鬆下來就是了。
「我該截輛的士嗎?」
「我們走過去就好,四個街區就到了。」他的膝蓋的確不在狀態,但一味逃避走動也無法改善問題。
「……Emma知道你住的地方跟我上班的地點這麼近嗎?」
「當然了,我沒在中心上班的晚上會在她下班後跟她喝酒談心。」Charles對侍應招招手,拿過帳單後準備付錢離開。「她並沒有什麼急著要辦的事情,對吧?」
「以我所知,並沒有那樣的事。」
Charles真不應該感到驚訝,但他還是有點被嚇倒了。Emma確實很會耍小手段,下次見面時得給她準備些上等的白蘭地才成。Erik付了午飯的錢,讓Charles倚著拐杖帶路。他的膝蓋疼得要命,但運動一下有助增強柔韌性。他最不想看見的就是放好幾個月病假來康復了。
離開餐廳大概一個街區左右,Erik將手臂搭著Charles的肩膀。Charles覺得自己快融化了。
「我只是想你知道我從遇到你那刻開始就已經對你瘋狂著迷了;簡直就是神魂顛倒。」Charles看著Erik那極之迷人的下巴曲線告訴他這個事實。
「我兒子倒是用掃帚把你絆倒了。」
「在Pietro和Wanda Lehnsherr的協力下將我迷倒了?那聽起來還滿像一回事的,你不覺得嗎?」
「別忘了Raven和Hank。」Erik答道。
Erik走在Charles跟前打斷他的步伐,手掃過Charles的下巴,姆指輕輕刮著鬚根和嘴唇。還沒反應過來時Charles已經一隻手臂環著Erik頸項讓他們的嘴唇貼在一塊了。Erik的口腔溫熱帶著渴望,他的牙齒擦過Charles的嘴唇,他除了低吼著用舌頭攻佔對方嘴裡深處之外就別無他法,二人的舌頭輕易地纏成一團。
Erik發出一聲微細的呻吟,Charles將對方拉得不能再近,他得好好記住舌頭上每一寸觸感跟Erik發出的每個音節。
這個吻結束的實在是太快了,Charles小喘著氣。Erik低頭看著他,雙眼瞪得老大。他好一會才終於回復過來。
「我還打算在沙發上才親你的……」
「那我們也在那裡親吻好了。」Erik前傾親吻他的咽喉,然後拉開距離重新站在Charles身旁,Charles感覺雙腿有點發軟,而那完全跟他顫抖的膝蓋沒半點關係。
「我想我們能做得到。」
徹底對他神魂顛倒。他愛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