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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提起巴黎最独特的烘焙店，多数人都会指向同一家。没有别处会把刚出炉的面包和报纸并排摆放，让上新的甜品与当天最新的政治杂志共同占据一进门最显眼的位置。即使法国人在2037年依旧喜爱纸媒，这幅景象还是显得有些过于离经叛道——却又恰恰符合这座城市的性格。

巴黎街区随处可见音乐剧《第九次告别》的海报，这是这个夏天最叫座的音乐剧，讲一对同性情侣各自探索性取向、走到一起、为理想分离又在命运折返里重逢，最后在不可知的未来面前再一次面临走散的风险。演员多是新人，演技略显青涩，却刚好让青春的情愫飘扬得更真实——那种未经雕琢、在热浪与夜色里抽叶生枝的生动。编剧明确不接受采访，媒体只能从与其接触过的人口中捕捉几丝灵感的边角。尽管如此，这部剧从一开始就拥有让同行嫉羡的宣发资源。它的成功不仅依靠故事的细腻和制作的惊艳审美，也离不开那位“神秘幕后推手”。关于他/她的身份众说纷纭，唯一确定的是：这一定是一位人脉不俗、财富不凡的人。

那家烘焙店的主人，每周五都会提前打烊，只为赶上晚上七点首播的访谈节目Speak that Secret——法国前外长、前欧盟委员会执行副主席塞若内的节目。节目没有政治定位，更像是在轻松的灯光下聊些有趣又意外动人的故事。嘉宾多半是他的朋友，也有时会出现社会热点话题的当事人。这是塞若内离任冷却期结束、隐退两年之后，重新回到公众视线时带来的作品。他摘下眼镜，依然平和包容，语调温和宽厚，依然和每个人聊得热闹而适度。节目录制地点也不固定，有时是在他和阿塔尔家里的会客厅，有时在专业演播室，有时甚至只是一间普通咖啡店。

法国夏日的水蒸气依旧呛得人睁不开眼，只有猫还愿意躺着晒太阳，地铁上有年轻人刷新着YouTube页面，找一个叫storywriter55o6的频道。

在今天之前，它不过是众多新生频道中很不起眼的一个。每周末更新一期，时长不定，两个中年男人的碎片生活，没露过脸，也看不出工作性质，倒是内容都温暖而默契。没有夸张的标题和封面，名字也像个随机生成的产物，十几个视频加一起也没有两万播放量。

这样低调平静的账号还是被熟悉他们的人偶然刷到，随即认出，媒体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来自前总统的热度。

加布里埃尔和斯特凡纳谢绝了所有采访邀约，而是隔天在频道社区发布了一条问题征集，答应大家做一个问答视频。

【Gaby and Steph:

Answer Questions from Our Observers!】

相机架在茶几后面，镜头里两个男人放松地倚在沙发里，背后的墙上有一幅松狮画像。

GA：大家好，我是加布里埃尔·阿塔尔。

SS：我是斯特凡纳·塞若内。

GA：老实说，我们完全没想到会收到这么多问题，很意外还有这么多人对我们感兴趣。

SS：……也没有那么意外。但是确实，有很多媒体不会问的问题哈哈。

GA：总之，我们挑选了一些，有严肃的也有轻松的，希望你们看得开心，我们会尽量坦诚地回答这些问题～

Q：想知道开这个频道的原因。另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公开身份？

SS：很早就想做了，但前几年更多时间用来忙工作，逐渐稳定下来之后才有机会录比较完整的素材。

GA：我们两个都还蛮喜欢平时拍拍照片、录点视频，很多东西都觉得有趣，和大家分享的同时也是给未来的自己存个档。

SS：是因为他很想暗戳戳秀。

（加布里埃尔转过头去扯了一下斯特凡纳的胳膊，不过没有否认。）

GA：但又不想引起太多关注，所以标题都用了英语，内容也看起来就像普通中年同性情侣日常。

SS：这是我们频道的定位。

GA：我们也完全不在意播放量啊数据什么的。按当时的判断，YouTube的算法应该能让我们保持一段时间的“小透明状态”。在媒体报道前基本上都是不认识我们的人在留评论。

SS：很新鲜的感受。

GA：如果一开始就公开身份压力就太大了，也很容易被抓住什么点攻击。

SS：（摊手）我们受够菜市场了。

GA：当然，被认出来只是时间上的早晚问题，我们也没有想过特意藏着掖着，而是，顺其自然是我们更喜欢的方式。

Q：你们认为自己政治生涯最大的成功是什么？

SS（棒读）：成为两届总统背后的男人。

（斯特凡纳朝加布里埃尔的方向努了努嘴。）

SS：开玩笑哈哈哈哈哈。我觉得是无论在幕后还是台前，都一直努力让法国更接近我的、我们的理想中的法国，也在欧洲焕发新生的旅程中做了一点点贡献。

GA：想推行的政策和想完成的改革都取得了一定成效和进展，在任期末段也还能得到大部分民众的支持。这真的、真的非常感激大家。

Q：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为什么没有继续从政？

GA：算是自由职业啦，有和朋友一起做一些教育方面的调查和研究，也有一些自己的策划，有的项目还在进行中，之后会和大家见面。

SS：主要还是在做Speak that Secret固定节目，下一期约到了两个学运时期的老朋友。平时剪剪视频维持每周一更的频率。有空的时候写点东西，也依然是公开外事顾问。

GA：至于为什么没有继续从政……嗯，首先是我们最初也并不觉得要把从政作为一辈子的事业，在做了足够多的努力之后当然更想有不一样的生活，趁我们还有力气。

SS：而且从政特别消耗人的精力，各个方面的。忙起来的时候要完全暴露在聚光灯下，公开的高压之中保持严谨的表达比大家能想象的更耗费能量。像上一个问题里聊到的，我们认为政治生涯已经比较圆满——至少阶段性上，接任总统也是个很靠谱很有想法的人选，卸下来足够放心，所以我们觉得是时候了。并且那时候他也已经43岁了。其实我们也没完全离开，只是没有站在最前面。

GA：我们现在是更享受当下、专注自身的态度，但未来再回归政坛核心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我们被需要，或者如果我们觉得有必要。

SS：那都是后话了，我们先不考虑那么多。

GA：是的。还有就是真的很怀念我们曾经拥有的普通人的恋爱生活。继续在权力中心就依然不能拥有良性的恋爱关系。

（加布里埃尔低头摸了摸戒指，才又抬头面对镜头。）

GA：我们期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所以我才会在卸任第二天就向他求婚，也在社交媒体上做了公开。

SS：现在这样真的很幸福。

Q：从政时期的采访里有说过善意的谎言吗？（仅指个人相关，不讨论国事机密~）

SS：善意的谎言很难界定啊……

GA：应该没有？我一时想不出。

SS：下一个问题——

Q：有任何可以分享的秘史吗？

GA：马克龙曾经在我们明文跟他提出是在度假的时候给Steph打电话要求帮忙改材料。他真的很过分。

SS：应该算公开的秘史吧，小马唯爱小丽。

GA：不过后来报复回去了，Volta咬坏了马克龙最爱的一条裤子。

SS：嗯……我买断过摄影师的图，呃，出于一些必要的原因。

GA：是的，哪怕是我们这种身份，也还是得自己买图的。

Q：6.9的真相？

GA：天啊，过了这么久大家还记得？

SS：这个确实还是不能说。

GA：或许我们会把它写进自传里。

SS：并不是在保证一定会有自传。

GA：6.9事件很复杂，很难用几句话解释清楚。不过当时我得到了很多支持，已经这么多年了，大家就放心忘掉它吧。

Q：至今经历过的最艰难的时期？

GA：都还好，没有到“承受不了”那种程度。

SS：如果一定要选，大概是刚确认要解除PACS的时候。因为是我提出来的，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必须迈出这一步——

GA：他不忍心让我先提这件事。

SS：（叹气）总之其实挺明显的我那个时候状态很不好，即使我知道这是必要的让步，也觉得问心有愧。到底我还是不该说那句“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他就真的有一段时间不怎么搭理我。

GA：本来想顺势生气的，毕竟我们之前没有过那么严重的吵架，那段时间也确实很忙。

Q：在你们从政期间有一些粉丝嗑你们的cp，我也是其中之一。（GA：谢谢你。）这有给你们带来烦恼吗？如果有，我想在这里说一句抱歉。（SS：没关系的。）

GA：是的我们知道。当时社交账号由我们和团队共同管理，我们自己有看到，小秘们看到了也会及时和我们说。

SS：而且我们知道这些内容来自世界各地，很有意思的。别担心，没有什么大影响，反而让我们发现，爱一个人，还真的藏不住。

GA：我们其实有保留一些作品！比如这个，有粉丝画了我们很早期的一张合照。

SS：其实算是我们生活的调剂品了，Fanny很喜欢转这些可爱的作品到家庭群里。

Q：现在的手机壁纸是什么？

（加布里埃尔打开手机对着镜头。）

GA：是今年拍的复刻之前instagram的QA合集里手机壁纸的照片，我们每年都拍一张，虽然最喜欢的还是最早的那张，但用起来总被提醒我们那时候有多年轻，有点让人心酸，就换掉了。

SS：那张旧照片你还没有发过哦。当年可是很多人追着想要。

GA：你愿意我分享出来吗？

SS：当然愿意，两张一起发吧。

GA：好。

SS：我现在用的是我们去看《第九次告别》的时候摄影师拍的背影，前几周刚换。

Q：如果能回到过去待一天，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SS：反CPE的大学时期。坦白说我也挺想念那时候的。洒脱自在地高举理想又不惧一切的激情很可贵。哈哈哈虽然念叨自己的青春还是有点羞耻。想回到这天可能也是因为这几天在整理下期节目的材料，翻了太多当时的照片和视频。无论如何是很珍贵的回忆。

GA：想回到爸爸身体还好的时候，我会勇敢一点带他认识Steph……

（斯特凡纳捏了捏加布里埃尔的肩膀。）

SS：他会为我们高兴的。

Q：你们是怎么和家里人解释要解除PACS协议的？

GA：说到这个……我还是建议大家一开始就和小孩子坦白并且讲清楚——只要孩子达到能理解感情复杂性的年龄，最好两个人一起。一开始我们的家人都被蒙在鼓里，后来瞒不住了，我真的被我弟弟狠狠骂了一顿，我是有点后悔……

SS：他那时候也是担心我们分手的事实会影响尼古拉的情绪，孩子还小，我们就想着说假装还是和睦一家人。但家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俩状态不对嘛。所以我又去了一次家庭聚会，给他解释，跟他说我还是会努力继续做他最喜欢的哥哥，我们还是会在同一个群聊里聊天，后来分开的那么多年里也确实做到了当时答应他的事。

Q：暧昧期或者恋爱初期什么事情让你们觉得对方就是那个对的人？

SS：有一次我们被迫在家里一起加班……说到这个真的很对不起他，尤其很多时候计划好晚上一起看电影或者跑步，最后都因为我要加班取消了计划……不过那次是我们都有活要干。后来他先处理完了他那边的事，我太投入了没注意到，他就一直坐在对面看我忙，我抬头才发现，他就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好爱你哦”。那时候我觉得他实在是太可爱了，我们抱在一起，他身上热乎乎的，有令人心安的味道，我就知道我陷进去了。而且能一起和谐加班真的很难得。

GA：你可以不用加最后一句的。我的话，大概是每一次在他眼睛里看到整个世界的时候，我给他拍下那张照片的时候。

Q：第一次求婚是谁主动？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吗？

GA：他主动，所以我想第二次一定要是我来。

SS：有意思的事……他甚至哭了，那一刻我能挺明显感受到“我是那个年长的人”哈哈。

GA：他很多朋友当时都知道这件事，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还做了一个小视频，或许哪年纪念日我们会把它分享出来。

SS：我有很大把握你会同意，但毕竟凡事都要有两手准备，我写了一封信，以防你拒绝我。

GA：啊？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写了什么？

SS：大概就是一些“我很爱你”“会等到更合适的时机”什么的。别想了，第二天我就扔了。

Q：有后悔过太早就签了PACS而不是等退出政界再直接结婚吗？考虑到它确实给你们的政治道路带来了阻碍。

SS：确实是有阻碍的，虽然我们不是“政治情侣”，免不了有人会这样解读，也会有人拿这个作为靶子。我们当然有考虑过可能的未来，有些时候事情的发展总会超出想象，和我们预期的会有一些偏差。实话讲，我们知道签下它就意味着某天一定需要亲手解除它，但签下它同样也代表着我们的真诚和坚定。

GA：我们也一直很小心地尽可能避免谈论太多私生活，只保留必要的部分，不像现在又可以和大家分享很多故事。

SS：我觉得没有后悔过。看到Gaby被骂裙带关系很让人恼火，我自己被威胁的时候也有点难办。但同时它也是一份很珍贵的礼物，一些时候的精神动力。

GA：总之，措手不及的事情经历多了也就有了经验，可以保证什么时候都不再失态。

Q：现在还有性生活吗？

SS：感觉这是每个情侣频道做问答视频时一定会收到的问题。

GA：说明我们频道的定位得到了认可。耶！

Q：会想参与一些LGBTQ+活动吗？

GA：我们一直都有在幕后参与，但我们觉得已经有很多很好的榜样了，就没有到台前去。

SS：不过未来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也说不准。

Q：爱情长久保鲜的秘诀？

SS：诚实，沟通，一些小惊喜。

GA：相互理解，不把对方的付出当作理所应当，工作忙的时候也记得抽时间休息和一起旅行。

SS：有比较一致的观念和态度，对于理想和家庭的权衡。

GA：是的，我们忙起来都很工作狂，尤其是从政期间，因为互相都理解对方和自己都有理想要追赶，才不会觉得对方过于忽视自己。

SS：不过由于我们工作性质很特殊，工作上的陪伴也算作一种陪伴，也是另一种二人世界。一般来讲还是要多花时间和对方在一起。

Q：你们都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在政治上有不小作为的人，有什么给想要从政的年轻人的建议吗？

GA：大胆去想，谨慎去做，敢于争取机会。

SS：踏实积累经验，多听各方面的建议。

GA：必要的时候可能要做一些个人牺牲，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SS：结交一些能互相指出缺点的真心朋友。

SS：我们还是很希望有更多年轻人对政治感兴趣，甚至想要从政，国家的发展是一定需要新鲜血液的，这样才能永葆活力。

GA：这某种程度上也是教育更成功的体现。

Q：这个频道未来会发布哪些内容呢？有没有可能和其他youtuber一起联动？

SS：还是会以生活碎片为主，不过既然已经被大家发现了，后续的内容会离我们的生活更近吧。刚好有一些之前的工作现在可以解密了，这些工作本身就有一些会让大家意想不到的联动，可以期待一下。也会带大家看看Speak that Secret的一些花絮。

GA：我们马上就要去度假了，会有vlog！

SS：不过频道的定位不会改变。

GA：把我们当普通youtuber看待就好～

SS：说不定之后会做第二期问答视频回复这次没有被选中的问题，如果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内容也可以在评论区留言。

GA：欢迎点赞、评论和订阅！

SS：下次见！

《第九次告别》的最后一首歌叫《不要逃避下次见》。

十万种可能性

你会在哪一次见面

不要后悔 不要回头

风声不安 质疑和谣言还会作乱

请明天再说第九次告别

不必流泪 不必招手

彩虹说 相爱的人啊 总有机会

不要逃避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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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briel’s Adventure:

Say Goodbye to "The Ninth Farewell"】

视频开头是男人的左手。舞台灯落在金色戒指上，折射成一束晃眼的光，顺着镜头滑进屏幕。男人指甲修得很短，稳稳撑着一本水蓝色文件夹的封皮。

这是《第九次告别》的第二场布景内测会，阿塔尔抱着剧本一页页翻，认真地提出调整想法。

“已经有太多了。”

前总统对增加个人官方纪录片的数量不感兴趣，如果你偏要问，他会给你这个简短而合理的答复。于是只为了纪念的掌镜工作自然不由外人来做，斯特凡纳骄傲地忙前忙后——他们后来买过好几台相机，多少有些“弥补分开那些年不能公开地把对方留在自己镜头里”的意味。

工作状态里的加布里埃尔依旧完全专注，语气里少了很多辩论时的不容驳斥——不需要了，年纪大了，也或者是在斯特凡纳眼里，他的底色从来都柔软。

这是加布里埃尔一直想做的事。

他想过当演员，他欣赏文艺作品百花齐放的形式，他有表达欲和创作欲。萌芽早早出现在他做教育部长的时候，也是他更深刻地思考他和斯特凡纳之间感情关系的时候。他简短地写下故事的雏形，那时他对未来远远不是百分百笃定，故事的结局也像风雨飘摇中的薄纸。他不断修改梗概的最后一句话，后来事务繁忙、身份不合时宜，这些草稿被压入抽屉，加布里埃尔也搁置了这些纠结。直到卸任，他才有机会再次和布丽吉特聊起此事。

内测会很顺利，收工的时候大家一起点了披萨，视频里的阿塔尔高举零度可乐。工作人员里有很多是来实习的大孩子，正是对披萨最感兴趣的年纪。他们和他碰杯，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位没架子的“政治人物”。

“有人今天心情很好喔！”

公务车的后排两个脑袋凑到一起，加布里埃尔更低一点，身体一半的重量心安理得地压在对方身上。画面随着车子小幅度地抖动，两双眼睛看似都盯着镜头，实则都在看取景框中的彼此。

“因为比我想象中效果更好嘛，还有大忙人愿意陪我。”

靠得高一点的那个人主动往中间蹭蹭，谁看了都会说他们腻歪得像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周末什么安排？”

加布里埃尔闻言转过身子，戳了戳斯特凡纳的下巴。

“没有安排。去约会？”

然后挑了挑眉，对镜头说：“大家感兴趣吗？”

之后的片段来自《第九次告别》剧组的一场小型试演会。

“嗨大家，试演会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今天我是这里唯一被允许录像的人。虽然我这样打招呼，我也不清楚这些视频素材会不会有机会和更多人分享哈哈哈。”

（花字：当然，你们现在看到了。）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加比和许多人把心思倾注在这个项目上，才让我们能见证这个特殊的时刻。激动已经不足以概括这个剧场里的情绪，我们觉得它能带来很多爱和希望。”

加布里埃尔游刃有余地和每一位受邀来试演会的朋友握手、贴面，然后坐在离唯一的相机最近的位置。灯光一暗，镜头刚好能捕捉到他坐下后两人悄悄牵住的手。

试演会相当成功，“不要逃避下次见”的歌声飘远，换来阵阵掌声，演职人员和嘉宾都更加期待这个故事在今年夏天落进法国人心里。掌镜人再次远离互相庆贺的喧嚣，在人群边缘记录下群像，在镜头里最明亮的地方，布丽吉特和加布里埃尔紧紧相拥，而后他转过头，看向镜头的眼睛是那样亮晶晶。

“我应该一直没和你说过……这个故事的结局被我改了好多次。”

“嗯哼。”

斯特凡纳轻轻地顺他的头发。他们的一生走到现在，在路上度过的时间太多太多，公务车从来没像这一刻这样温情：空间小小的，不害怕失真，想说的话不用拐很多弯就能到达。

“写它的时候我还在做教育部长嘛，我不知道该给主角什么样的结局，因为……我不知道当我能有机会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会是什么关系。”

加布里埃尔接过相机。

“我是说，我当然分得清他们的故事和我们的故事，就算我们真的没办法走到最后，也不影响我把这个故事分享给大家，只是……这会影响我对结局的把握。如果我们不再有可能做爱人，我作为一个失去爱情的人，真的还有底气鼓励大家勇敢地重逢吗？我还能有资格给出一个很有倾向性的、充满希望的开放式结局吗？我不能，我做不到把我的创作和我自己的人生完全分开……所以我总是在改……”

“我想，那时候我们都想太多了。”

画面被切掉，纯黑色背景里留下衣服摩擦的声音。

“幸运的是，我们有勇气，也没走散。”

斯特凡纳很喜欢让加布里埃尔枕在自己肩膀，这样他的头发会软软地贴紧自己的脖子，抬头就能亲到脸。

加布里埃尔更希望让它先是一个秘密——避免一些影响，等到终场已散——最好是再久远一点，找到某个合适时机再揭开这个秘密，比如这支视频。

他们后来选了很普通的一个场次去看《第九次告别》，热爱这部音乐剧来多刷的剧迷做了纸质无料和同好分享，他们也领了两份。

画面里的两个人举着票根笑得很开心，握紧的手像是承诺着再也不要放开。

谢幕的时候助理为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其中一张被斯特凡纳拿来做手机壁纸。演员们准备了特殊的安可作为惊喜，两个大人为人父母一样骄傲地录像留念。

音乐剧末场那晚，加布里埃尔和斯特凡纳一直待在后台，他们录了很多花絮，和所有人打招呼、彼此介绍、干杯。香槟、鲜花、欢笑，这些碎片踩着最后一首歌的旋律构成视频的结尾。

质疑和谣言一直都是他们故事里的铁打反派，但是不要害怕，不要后悔，不要停下，不要回头。

当你提起下次见，不必流泪，只要不逃避，就还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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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y Pride Paris 2038 !】

“Bonjour à tous!欢迎回到我们新一期的视频！”

加布里埃尔的声音能量十足，一开口就把整段画面点亮。他那些天生带着亮度的、上扬的尾音在麦克风里转圈，好像六月的阳光从屏幕里涌出来。“我们正在现场布置剧组特别花车，今天天气特别晴，气氛也已经热起来啦！”

镜头扫过彩虹旗、音乐剧展板和堆成小山的气球花束，斯特凡纳在一旁抬头笑：“特别感谢Inter-LGBT的组织安排——今年我们排在队伍的第九位，前面是PNR，后面是HES。”

加布里埃尔挑了挑眉，语气里藏着一点揶揄：“我总觉得这个夹心位置……多少带点深意，是吧？”

“至少他们不会起这么早，如果你想把他们比下去，恭喜你，我们先发制人。”斯特凡纳故意不搭他的腔。

两个月前，《第九次告别》剧组接到今年巴黎Marche des Fiertés的邀请，年轻的孩子们当晚就兴奋地提出了四五种花车布置方案，群聊里叽叽喳喳地弹跳着新消息。加布里埃尔摩挲斯特凡纳的手心，看向他眼底跃跃欲试的神情。

“这次你想在花车上，还是队伍里？”他询问有经验的那个。

“我们当然要都体验，亲爱的。”斯特凡纳屈腿坐在床上，电脑架在膝头，他正给文件里的重要信息加高亮。“游行那么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六月中旬，加布里埃尔突然开始紧张，从“我那天该穿什么”到“万一剧组小朋友受到攻击怎么办”，有一些没有来由——并不是出于不信任，另一些像是他青少年旧事的投射——即使是已经被治愈的过去，这些感官触觉也还是在这样特殊的夏天，不声不响地浮上来。

教室门后的推搡，被夺走的笔记本，滚雪球似的匿名评论……痛苦和羞怯混在一起，悸动游走在千丝万缕间。被喜欢的人直视眼睛让他慌张到红了耳根，却同时又奇怪地、悄悄地、深深地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那些回忆曾让他胃口时好时坏，却也让他明白，他从未后悔过那份青春试探的勇气。

斯特凡纳轻轻握住他的手，讲着那些诸如“放轻松”和“相信你自己也相信他们”的话，没有过多的大道理，只是讲起他第一次参加骄傲游行的二十六岁。

“被朋友拉着去的，本来只想站在人群边上。但在那个氛围下，越走越开心，也很难不想在人群最中心站一会儿。”

斯特凡纳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是时间的纹路。“而且那一年，我还在HES做地方组织，帮忙在MJS做宣传、分发资料。年轻、热情、觉得世界大得不得了，后来倒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已经工作了的缘故，总是犹豫、顾虑、忙别的事……反而忘了自己也可以尽情地存在。”

加布里埃尔看着他，心里的弦被拧松，又重新调准。

“观众朋友们好，我是《第九次告别》的男主之一Kevin，好久不见！两位先生把这个宝贝交给我们，说随便记录点什么都行。”

顶着一头蓬松棕色卷发的男孩又长高了不少，阳光下他的蓝眼睛像刚打开的气泡水一样透亮。在装饰车顶的视频片段里，总是他踩着凳子忙上忙下，肩膀线条比去年更挺拔。

处在花样年华的年轻演员们围着镜头，新鲜而张扬，一窝蜂地介绍着花车的布置灵感和剧组小彩蛋。

“车尾是第七次告别时Kevin送给Alphonse的那支长笛！”

“彩带和气球都是按主角服装主题色排的，看起来是不是超级像舞台飞到现实世界？”

相机传了一圈，最后落到一个画着夸张彩妆、梳着高马尾、穿着漂亮大胆抹胸的姑娘手里。

“最最重要的是，巴黎越来越多元和快乐，我们都在好好长大，没有让两位‘爸爸’操太多心——”

话没说完，旁边个子高一点、编了多股麻花辫的女孩瞪大眼睛，飞快捂住她的嘴：“还敢这样叫他们，小心Gaby一会儿冲过来凶你！”

背景一片爆笑，像一串被点燃的彩色鞭炮。

“你是不是要去和他们打个招呼、聊几句？”前一天晚上，加布里埃尔睡前小声地问。

“嗯。”不需要问，斯特凡纳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会过去寒暄说，我第一次亲身参与pride活动，就是大概三十年前在摊位上做志愿者。”

花车缓缓行过Place Harvey Milk，午后的风正从街巷尽头吹来，有小孩吹着泡泡，轻飘的球体光彩夺目。

鼓点忽然从花车后方炸开，饱含生命力的动感如同心跳。剧组设计了一段快闪：Alphonse手里的节拍器灯一闪一闪，接着三声口哨，演员们同时举手，唱起经过重新编排的串烧。

加布里埃尔也举起话筒，他的声音海风一样干净，又温暖得像抱住整条街。镜头随着歌声移动，掠过在台阶上拥抱的白发老人，阳伞下亲吻的情侣，窗台边挥舞小旗子、被家人搂在怀里的孩子们。

所有哭泣和欢笑，所有并肩和碰撞，都在这一刻被世界柔软接纳。不是在“庆祝同性恋存在”，而是庆祝所有人都能安全存在。

水波纹的渐隐特效散去后，画面忽然变得颗粒粗糙，像是时间找错了季节带起静电，接着出现的是一段分辨率不高、声音也带着底噪的画面。尼古拉前些日子搬家，从角落里翻出来一部已经积了很多灰尘的DV机。它曾作为一份生日礼物被郑重其事地拆开，如今显示着“录制中”的小红点再度亮起，有种被命运召回的意味。

“所以，你的第一次，感觉怎么样？”

画布里，刚被五颜六色的彩带喷得措手不及的男人咧着嘴笑。路灯偏爱他，将他的鼻头照得亮亮的。

他向镜头靠近，气息几乎溢出屏幕。“我想，感受群体浪潮中的情感萌动、对身份认同的美丽探索……其实，都没有年龄限制。”

“四十九岁才第一次参加gay pride——”加布里埃尔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彩虹边框的拍立得。

镜头失焦了一瞬，重新拉近时，他轻轻晃了晃那张照片，才接着说：“也不算晚。”

他害怕自己在这种明快、热络又年轻的场合里显得太“旧”，太像一个过时的注脚，但在巴黎，在斯特凡纳身边，他实在不需要多虑。

人生的第一次，可以在任何年纪开始。

被世界重新接住的那一刻，永远不会过期。

特别致谢英剧《Heartstopper》第二季

Y: Well, when you don't figure out you're gay until your late 20s, you tend to miss out on those beautiful gay teenage experiences.

Y: Probably a bit late for me to have any youthful moments of discovery.

N: Don't think there's an age limit on those, to be hone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