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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Stats:
Published:
2025-08-12
Updated:
2025-09-08
Words:
41,211
Chapters:
10/?
Comments:
39
Kudos:
24
Hits:
287

【龙虞衍生|孟杜/肖杜】铿锵恶鬼

Summary:

我知道你们孟家里面也喜欢闹,但是现在铿锵贱货已经进家门了,一致对外吧先......

ABO;时间有设定;也许会怀但是不会生; 杜老板宠妾灭妻拳打脚踢他姘头的故事(姘头也还手了)

Notes:

写太早了有点忘了后面的情节 反正写一点是一点叭 虽然不记得了但是就记得我很喜欢这个故事来着...

可以的话请和我讲讲话🥹🥹

Chapter Text

孟三听下人讲那位爷好些天没折腾,回回人进去也都喘着气呢,没死。当下他也闲来无事,便决定去看看这位位高权重的特务头子又如何回心转意偃旗息鼓,刚给接进来的时候杜处还发了好大的脾气,闹得后院叮叮当当谁也别想歇下,孟三无法,只得交代先别管他,还是太有力气了,饿几天试试呢。

如今想来也没多久,虽说是不给吃食,但绝对没到要饿死人的程度,这就闹停了?

刚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进屋只觉得隐隐燥热,招手让人打开窗户,透几缕凉风进来便罢。只见那特务热气腾腾地软在床上似是睡去了,孟三站床边低头瞧了一会儿,只当是方才没开窗屋里烘得这家伙眼角通红,本不想碰这人,看他没醒也没兴趣摇醒他,扭过身子便要出门去,却听身边小厮低声道:先生,这怕不是睡过去了,要不找个大夫来看看.....

孟三顿觉无趣,少爷撇撇嘴,扬起下巴示意下人摇醒床上睡着的特务。也没让这人作甚,怎得在外面活蹦乱跳四处躲藏有活力地很,这好端端活生生地请来家里却又这般半死不活万分不情愿。见这人确实不醒,只能失望地唤人去找大夫来。

一个没味道的坤,稀奇的很。自己想办法搞坏了腺体打从那之后便一点味道都无,可没味道不代表就没人惦记,坤泽数量本就不多,更常见的是方才分化便找好了家,自此生活在深宅大院里下猪娃。也不是说这坤泽便不能工作,新年代不论是结合乾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是自己找门路工作,这都看个人意愿。这位处长便是,档案上虽是明晃晃填着坤,但瞧上去实在不像是能连着揣种的那类,故而这也就是认识熟悉此人的同事才清楚的事。

他自己倒是对档案上的记录没太大所谓,无论别人知道或不知道都无妨。当初就是太在意才闹得一通瞎搞,自个把自个闹了个半死却好歹没了味道,自然也难有人发觉,再者就算是信期也多少有个日子,不是天天流一裤裆子水。处理好信期便与中庸没什么两样,甚至更敏锐,更妙就妙在这坤是张能留痕的白纸,临时咬一下便是到头发丝都染着乾元的气味,没多久就又散去,重置回干干净净没滋没味的白纸一张。杜荫山豁达的很,想来要是睡一下就能助他护他平步青云,这特务说不定真在床上赶起场子来。

要说之前还有人盯着惦记着,如今却是连这卖的机会也没了。给人一脚踢开去哪也没打算带着他,凭杜处一个人是哪也去不了,躲也躲不住跑也跑不脱,被撵得东躲西藏险些被一颗子弹取了性命。虽不清楚放冷枪的是哪边的人,但半数根本没打算把他往死里收拾,也许就是想看看这坏心肠的烂货还能喘多久的气,这样考虑来更可能是之前的仇家。子弹他自己取不出来,没等回到暂时的藏身之地便发炎烧的毫无意识人事不知,这才被悄悄跟来的张戒抱起端走了。

杜处好本事,养的狗都是好狗。这好狗手上也就几根前高官很早前备下的小黄鱼,没身份能登记买药也不敢轻易露面,只得把烧的烫手的领导稳稳放在自己狗窝里搭的床上,急匆匆出门去找黑医买黑药。叫来的医生也不多问,着手帮杜处取弹,顾不上什么卫生环境,只求多少能留他一条小命就够了。谁想到花大价钱千辛万苦搞来了青霉素,却不知这药纯度不高,注射给杜荫山却搞得他过敏喉头水肿差点窒息而死。张戒生怕此人哪时昏昏沉沉地没了,睡觉提心吊胆像养没出月子的奶猫娃子一般几个小时惊醒一回,伸手摸摸怀里前领导还热乎不还喘气不,才勉强放下点心又睡去了。

他死了也好。但是张戒没想过那茬,不想他死,没想过他死,知道他不会死,不让他死,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以前的杜处长还算得上是光彩照人,如今这副模样憔悴地如同死尸,还有点倒人胃口,便也谈不上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只是杜荫山断气了张戒怎么办,但他活着张戒又能怎么样?可是就是不想让他死,他还是不能死的。

话又说回来,此等祸害没死也算命硬,趁他喘气送出去作投名状也好,至少都有机会活着。只是怀里这特务说不好有没有活路,不一定会拷打他不一定会饿死他也不一定会让他活生生发炎病死,但绝保不准这特务头子不会自己想办法整死自己。

钱还没花完,他还琢磨着等杜处长好一点了再找机会买票带他一起去那个安全的地方。

最后还得是小孟先生,早早听说了杜处长此时处境。放冷枪那几人美滋滋地拿此事炫耀一番,说这杜贼狗特务现在是插翅也难逃这会儿八成尸体都硬了,只可惜没在活着的时候给人逮住,不然更有的是看头。孟先生听完笑嘻嘻鼓掌却暗想,这种职位的官能劝降归顺最好,再不济也知道不少内情,高低得让人吐出来,都不比你这么无趣地打死合适?但也只是想了一下,扭过头便忘了。此二人当年也只是一面之缘打了个照面,杜处作为新贵被介绍给小孟先生,孟先生开口捧了句新贵,再往后就只听说过这心狠手辣的新贵大人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再没了瓜葛。

请来的大夫是家里常来的、放得下心的那位。老杨头看着要有六十岁,却身体还算硬朗,总是之前来给孟府老爷太太瞧病,医术不错,对府里上下也都熟悉,毕竟好说跟了许多年,一般些小病小痛都是请的杨大夫。他适才看完诊,现下正立在桌边在小箱里拾掇。

“哦....”孟三转过眼珠瞧瞧死过去似的特务,拧着眉又跟杨大夫确认,“他这是信期?...不能有错吧?”

那大夫没出声,只重重地点点头,手上把药箱里的瓶瓶罐罐一个个拿出来仔细分辨。抽出几瓶放在桌上,剩下的又小心地收回去。

孟三老爷直挺挺在床边坐下,他不太想挨上这位特务头子。这算什么?莫名其妙迎了个坤在屋里。余光瞟见杨大夫摘毕几个不知作用的小瓶,“吃那药吗?吃药能解决?”

“孟先生,那种药如今有管控,得登记。我今天出门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没个准备。这几瓶药怕是只能缓解,不能彻底解决。可以先喝着试试。”

孟文禄沉重地点点头,冲下人交代,“把跟他来的那人领过来,那人是乾元吗?其实过了信期应该就行了,是不是乾元也无所谓。”

张戒还养在院里,本来就是两人一起来的。那人倒是对他这领导很上心,一会就悄摸过来探他气息,刚开始门口看门的孟府下人还拦,后续孟文禄见他着实执着,也就默许了他去。也不清楚他到底图点什么,当时只觉得杜荫山这般狼狈模样瞧着倒胃口,现在却是恍然大悟——杜荫山自己身边的亲信难不成会不知道他的性征?只怕是平常有需求找这人应个急也是有的,杜处长工作拼命劲头大,很多人都晓得。

孟文禄摸摸下巴,自然地觉得杜荫山醒来应该好好谢谢他,安排他自己个熟悉的、用惯了的人来,总比在外头被什么人揪了去要好得多。他一般都是愿意做个好人,尽力体谅别人,可他这般长大的少爷还是难免有些不自觉的傲慢,只当替人考虑好了,他站起,对着那几乎收拾好东西的老大夫拱了拱手,边抬脚朝门外走去。

去叫张戒的人领着他急急地走来,孟文禄远远打量他,那杜处长亲信绷起张脸,急走之中忽地转过眼珠也阴侧侧地盯着孟先生,确实是特战工作多年,恢复过后打起精神来也是一身冷厉的肃杀之气。孟文禄不打算与他多纠缠,大拇哥从肩上朝后指了指房门,扬声道:“你处理吧,你自己知道。留了有药。”说罢转过身往自己院里去。杨大夫唤来在廊下的男孩——这是他孙子,与孟文禄道别,也是打算走了。

此处下人跟老爷的跟老爷,送大夫的送大夫,慢慢从这门口散了,张戒本来只当杜荫山这边又有什么伤情恶化这般情况,孟家给他安排的房间距此并不远,他方才是瞧见这屋有下人急匆匆出门去,没过一会便领着一老大夫摇摇晃晃赶回,那大夫身边跟着的小孩提着药箱,一前一后进了房门。如今看这微妙的气氛,他也隐隐有了预感,松了一口气不再担心杜荫山有什么危急的生命威胁,却对即将面对的另一件棘手的事感到些许难堪。杜处长的性征他心里有数,后续却是因为此人雷霆手段工作做派只感敬服,这事没影响过杜荫山,自然也不会在张戒身上产生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只怕孟文禄是这么误会的。但也无大所谓,先见到人好好的才是。领他来的下人距门好几米便停下不再走了,张戒无视他,三两步跃上台阶,伸手推开房门。

屋里没有气味,只有些燥热,窗户大开,想必是方才孟家主仆进屋后给开的。张戒一进屋感到些燥热,又被小风激得一个战栗,他回头瞧了眼院里,剩没几个人守着,都站的挺远,想必也猜着即将要发生点什么。张戒严肃着脸关好门,不满这些人的下流想法,但也无可奈何。早春的风还是稍稍带着些寒意,床上人现下热气腾腾地卧着,似是还没有意识,他怕一凉一热吹得长官再生病,轻轻合上些窗,留着条缝透透气就罢了。

杜荫山还昏着,伏着一动不动,身上还规规整整地穿着孟家下人早前给他带来的衣服。孟先生原先从海外归国还不似如今这般喜穿长衫,常常是西装皮鞋一身洋装,没多久又换了风格,想必是正儿八经成为了上海权势滔天的孟府话事人,想养出个心思深沉、稳重成熟的模样。杜荫山此时正套着孟府的长衫,料子极好,扣子严严实实扣到最上一个,被体温烘得暖呼呼。张戒蹲在床边握住前处长的两肩,想把他扶起,担心此人趴着更呼吸不畅,把软软垂下的脑袋扣在肩头,双臂穿过腋下圈住,他一点点细致谨慎地给这位爷翻了个面,护着脑袋轻手轻脚置于枕上,刚松口气踌躇接下来如何是好。

余光瞧见桌上搁着几玻璃瓶,张戒快步到桌前,这八成就是孟文禄说的药,他捻起小瓶,却也识不得里头究竟何物如何用药。那孟老三只认定他二人自有状况,无需再多交代这用药事宜,拍拍屁股走了。不用药就必须通过更传统更冒犯的方式进行,不提杜荫山同意与否,他张戒也不愿就此行事,他攥了攥掌中小瓶,终下定了决心,晾了杯白水,谨慎地倒了些药粉去。

不明成分给长官服下难免忐忑,但好在药效惊人,没太久便发觉床上坤泽有了动静,竟是缓缓睁了眼来。

杜荫山迷迷蒙蒙间认出了张戒,当下情况他自己心里有数,却听不太清他这亲信讲话,话到耳边便成了模糊的音节,隔着层说不清的气壁难以清楚分辨。混乱间他不自觉地开始回忆昏睡过去前的情况。

那时他伏在床边干呕,只觉得身体里所有的所有好似都融化了,融成了岩浆,随着呼吸起伏在一副空壳中翻涌,烫的他从脑袋顶到脚趾头都烧伤般隐隐刺痛。他没吃什么自然什么也吐不出来,直嘴里泛酸也丝毫没能缓解肚子里绞痛。杜荫山本就没气味,孟家下人又怕他胡闹逃跑,一直是门窗紧锁,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着急。曾经有人发情烧死吗?

......还有心情想这些,他眼皮越来越重,也没勇气就这么闭上眼。杜荫山着实无力再折腾但也着实怕就这么窝囊死了。但现下就是回心转意要他喊人来白白给人用怕是也没那精神吆喝了。曾经有人发情烧死吗?不知道了。

不知道了。打这之后什么都也想不起来。杜荫山勉强抬手搭在张戒小臂上,示意他先别紧张。张戒能来就说明孟文禄一定来过了,只叫他二人独处一室,想必孟文禄这人已经得出了他傲慢又惹人讨厌的判断——下流!张戒是他信得过的亲信,也只到此为止。杜荫山缓缓眨巴眼,目光落在张戒焦急又难掩尴尬的脸上,这是好事,屋内只有他二人,难得,但还需警惕,他与张戒对话难免不被孟府安排来监听的下人听了去。

杜荫山与孟文禄并非没有过交流,刚来孟府时便谈过了。他艰难地运转大脑去回想那次谈话,虽不算愉快,但好在还算高效。

孟文禄请杜荫山到会客厅说话,孟三老爷一般不肯来后院找他,清楚他病方好转,本是不该多折腾才是,倒是听下人常讲杜先生状态不好,脾气极大,无奈之下只觉可笑,便差人招呼杜先生来前厅。这位曾经的山城新贵面容冷峻,在圈椅落座,重新端起高官的架子。难得却对孟文禄表达了他不甚真心的感激,还没等孟先生感到有趣,便提出早日离开的请求。

孟文禄苦口婆心跟他分析:“杜处长如今露面就会被压到牢里,这严刑拷打暂且不知有无,这吃喝穿住定是有所怠慢。白白没了自由,这又是何苦......”

杜荫山听罢,冷冷回道在此不也一样?

话音未落,孟三便故作姿态哄劝:“这哪里一样?一出逼良为娼又怎么少的了?里面跳蚤虱子不提,那人也定是没有什么干净可言,再认出你杜处长来,做了便器可了不得了......到那时白白丢的可不止自由不自由了。杜处长千万珍惜自己,多替孩子想想,她年纪轻尚且不能自理又何谈自保?杜处长若是那般陷在那牢里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得来,我知您定有那东山再起的一日,可也万万不可如此向虎山行啊!”竟是一副痛心疾首心急如焚的模样。

缓缓转着手指上的戒指,杜荫山不应,勾起嘴角假笑着瞧他。俩人你瞧我我瞧你,心知肚明又都不点破。半晌杜荫山阴阴开口:“多谢孟先生,荫山自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正常人谁想得到便器?这变态东西多半是早已细细琢磨过故意讲出来恶心他,还装的那般模样,好似真的很在乎他死活一样!他杜荫山在刑讯活动多年,虽确实未曾处理过,但对牢里那点子事自是清楚得很,更不必说要是被察觉性征,定是被针对的对象。杜处长有子女此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却不清楚孟文禄了解到哪一步,是仅查到有女儿,还是已经清楚孩子的藏身之所。

孟文禄挤挤鼻子古怪地冲他笑。

被回忆里那人的笑容恶心到,又不得不承认现下情境中,孟文禄算是稍有点价值的合作对象。算不得什么,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杜荫山撑起口气对张戒道:“叫孟文禄过来...”

他到底没能撑太久,张戒应声往屋外去叫下人唤孟三来,杜荫山咽了一阵几乎溢出的呻吟,眼睛酸痛难有睁开的气力,身体融化似的滩在床铺动弹不得,不太好受也不太熟练应对。近半年来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没什么能安心休息的机会,这次便不是该有的、正常的信期。还需和孟文禄进一步商量,现在虽不是好时机,但也许会让孟三放下些戒备,毕竟机会难得,没准乾元就吃这套。

 

一直到被孟文禄顶醒,他才迷糊间有了意识。簌抖着从人肩上勉强支起身子,两眼酸痛蓄满泪水,视线范围内模模糊糊,一时认不出骑着的男人。孟三老爷见他醒了,停下动作不再硬捅,由着杜荫山不耐地用手掌握住下巴,给这坤泽时间反应回神,张嘴含住杜荫山虚虚压在他上唇地拇指轻咬舔弄。

孟三老爷心想这特务就是与人不一样,想必是做过训练,这般冷脸承欢的长官架子摆的是得心应手,心下正新鲜,直觉有趣。却见那杜荫山似是认出了他,软绵绵扬起方才捏着他脸颊的手,咬着牙迅速赏了他一耳光。孟三被他那蹄子抽的登时眼冒金星,半边脸蛋子火辣辣地发麻。谁料想这人身上软的没骨头似的,抽人巴掌倒是力道十足。还当这巴掌也是这臭特务的调情手段,美滋滋地打算配合也没躲开,却让这官僚结结实实招呼在他脸上。孟文禄着实吃不下这特务的一耳光,方才的喜爱与快乐荡然无存,一手扭住杜荫山还想第二次招呼在他脸上的腕子一手压紧他的腰,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杜荫山的声音哑得可怜,“孟先生好没意思.....不就打你一下吗......”

孟文禄抬眼打量他,被他此番突如其来的矫情弄得有些诧异——着实有两把刷子,说装就立时装上了,不是没见过翻脸快的,像这样理直气壮地不知羞耻还真真不多见。乾元不留力气地上顶,把自己嵌进坤泽肚子里,“我看你力气不小啊。”

“......好吧好吧。”特务跨在他身上,被乾元捅得想呕,又不敢在此时真的作出要哾的姿态,只从牙缝里挤出句干巴巴的妥协,“我给你揉揉,行了吧?”

死狗,怎么不去死?

还没亲密到可以结契的程度,孟三只放了点气味勉强抚慰特务,他也没想折腾得太过,这人唤自己过来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帮他解决一下信期不过是举手之劳,都别放在心上才是最好的。

“挺不错的嘛。”孟文禄抽出自己,腾出手拍拍特务不住发抖的侧腰,发表自己的评价,认真地赞赏他。

杜荫山力竭,趴在孟文禄身下拼命地呼吸,喘了几息将将缓过劲来,咬紧牙回嘴:“废话,不然就是你肾亏!”

孟先生喘息带笑,凑到坤泽脑袋旁边张嘴去咬人脸颊。

TBC

Chapter Text

肖昆是大哥,老鬼是肖昆,大哥说爹让我们互相扶持下去,又说肖鹏你的枪里没有子弹,就像对党国的信仰一样,早都空了。肖鹏半信半疑,主要针对父亲也许讲过、也许是肖昆编出来的那句,相互扶持。大哥过于可靠过于让他信任,久而久之他也连带着肖昆嘴里的话一起坚信。和大哥相互扶持的念头愈发具体,渐渐从飘渺的音节凝聚成严苛的行动底线,在他脑袋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肖鹏总是很快乐于大哥相交的瞬间,涌出的幸福和依赖比工作中的任何顺利的成功都来得让人亢奋,更具成瘾性,带给他微妙又雀跃的期待。

有时候他会想起大哥的圆框眼镜,厚重立挺的外套,想起拥抱的温度,和可以依赖的轻松感。

他问肖昆:你是老鬼吗?

老鬼说:小鹏,你效忠的,就代表正义吗?

时常感到一阵无力地空落,肖鹏把老鬼的话想了又想,终只能暗暗苦笑,一句话谁也说不服不了谁,若是有错,早晚地下再见,自有赎罪的安排。于是肖鹏倒是趁着念头,为自己的坚定找好了缘由,抽空好奇兄弟二人究竟谁该背着诸多的罪孽,谁又该更为轻松的过桥走向来世——兄弟之间总会有的些无伤大雅的幼稚比赛。一直到重新遇到曾经的老师,他仿佛忽地瞧见浪潮般涌来的人鬼空洞着眼窝朝他张开不成形的嘴巴,不似刑讯场中的血肉横飞脑浆四溢,文气干净的多了,只是他们含含糊糊不知说些什么,倒是和那些半死不活的敌人似的,如何都听不清楚含混的音节,净给人添麻烦。这不太妙,肖鹏想,这样下去会输给肖昆的。

这位杜老师笑盈盈,对他周全又爱惜,肖鹏如梦初醒,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在试图从肖昆的试探和纠正中汲取那点亲情的温度了。

肖鹏这好一阵时间都忙碌在外滩一带的公共码头,江水散发着油烟与鱼腥混合的气味,巨轮汽笛长鸣,工人的吆喝与柴油机低沉的运转声搅在一起,吊车谈不上仔细也谈不上肆意地抢着路权拥挤在一堆。各个洋行的对接经理也会偶尔出现在此处,他们算是最了解出货单据和航运安排的人,常与航运公司的职员对着货轮指点商量。一般出的是些无伤大雅的常见的物件,肖鹏认得他们每一个洋行日资的负责人,也对装上搬下船的货物了如指掌,有时也会来趣,叫他发现一些稀缺的战略资源悄悄混到了货里去,没到走私军火的程度,不过一些橡胶钢材之类的,也能给肖鹏带来点聊胜于无的安慰。重点跟踪监控即可,确定其是否在香港、东南亚以及解放区之间来往,他不是来做什么搅混水工作的。

局里是有无线电设备库,存着些不错的德制、日制监听器,却一点,必须严格登记,肖鹏联系熟人问了一嘴,虽是可以以任务需求这名义领取,但仍避不开登记入册这出。他于是再想法子,上海香港线路的一些分支港澳商人手里会有,战时剩下的美制设备,蛮动人的,价格却可怖,相互沟通了下虽还是没能谈进肖鹏能接受的价格范围内,就冲这物件的稀有程度多咽下点亏也罢了,他斟酌再三还是心一横决定交易。

肖鹏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手下很有经验的技术型特务,趁夜他往福州路的二道偏街溜达着去。四川北路和福州路以及北站的一些旧货市场经常会有仓库工人倒卖掉的、或是报废设备拆出来的零件出售,价格不高,但想要些稀缺物件也得联系中间人引荐,现金或者黄金结账即可,随卖随离日后谁也认不得谁。他来是想换来些零件用,既不想再花高价购入设备,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身份信息留在记录里,毕竟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回收设备,不如收些真空管调谐器零件,正如肖鹏的自我认知,他是个很有经验的技术型特工,有基本的无线电和机械知识,试着改造也未尝不可。他很有信心。

“美洲货,零火,旧机拆的,不怕你试。”摊主老头扣着破草帽,咂着皱巴的香烟,脸隐在煤油灯光在帽下打的阴影和游烟里,开口半英语半上海话地介绍。

接过真空管,在暗灯下瞧了瞧成色。肖鹏抬眼飞快地打量那老头,像是个洋行技工,从仓库带东西出来拆卖是当下经常发生的事,再者只要功能没问题即可。“上机试试。”他说。

摊主没搭他话,吐了烟要回物件,又从暗处掏出个收音机来,一手插管一手插腰,干脆在设备上换了新管给他听。老技师常这么做,也晓得如何操作防触电。肖鹏听着噪声不大,信号也算清晰,交易便顺利地进行下去了,他还在摊上带走了件洋机调谐。老头毫不关心,也不在乎他买去做甚,一手交钱一手取货帮着他用报纸包了起来物件。

甚至有些轻松,大家除了钱除了货没有再关心的。他又从别处碰到了天线,也夹在手臂间一起携着往住处去。

 

肖鹏把顺来的工人连体衣又丢回原处,利用轮渡的例行检修,迅速到与船员通道或储物柜共墙的舱位,把自己组装好的监听器装在靠船员的一侧。那处倒是方便偷电,不必担心被不知情的乘客碰掉,但需要更高的拾音能力,正好试试设备的性能。这艘浦泰号轮渡近几天不会走,听说是有老板想这趟把在上海的工厂里核心的设备运下南边,具体不清楚,希望能从监听机里听到点线索。

他从叉车和装好箱的货物后闪出,天气还是有点热,打算到阴凉地里避避太阳听听看工人讲闲话,却很突然注意到路边停的辆黑色汽车。这里不是乘客上下船的地方,大多是货物装船卸船,开这样汽车的人家不能没有司机,而现在的时间没什么出航的安排,不是乘客不是接人便可能是瞧着装货卸货来的。撇了一眼正吵闹的装卸区,肖鹏判断,所以正在装卸的这些东西里可能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脚步不变,他仍往不远处的树荫小跑,心里还在意那辆汽车,又一次状似无意的回头,那车窗户却小小摇了下去,只露出双熟悉的眼睛,轻飘飘朝他望了来。

正过身子,他继续朝原本的方向走去,余光见那车沿着路边自顾自往前溜去,四个轱辘总是比两腿儿要快,不声不响从他身边滑过去,这会车窗倒是关上了。码头上各派眼线极多,还是好好钻在车里吧,肖鹏视线追随着那辆晃眼又安静的汽车,见其直开至偏街尽头便拐了进去。肖鹏稳着步幅,暗暗埋怨,还会有人注意到的,情况没有好到他可以就这么随意地暴露在四处是潜伏人员的场合,那位不可能不清楚,开这样的车、这样开车,相当不小心,没什么水平。那人虽讨厌自己上手驾车,但绝不会如此不在意地对待自己的小命,也许现在受人所制,那车里指不定挤着几个实枪荷弹的家伙,准备引他过去,再用什么莫名其妙的罪名射穿肖鹏的脑袋——这世道,处决不需要什么理由。

肖鹏在工人聚集的树荫停下,随便挑个地方在那戳着,日头还蛮大,蒸的人不停冒汗,他解开外套半挂在手臂上,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去听码头休息的工人讲话。这些家伙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胡侃,肖鹏偶尔也能从其中捕到些反常的苗头,但今天的废话实在是没完没了,惹得他有些烦躁。在外头吹着风还好,他想,在密闭的空间里会很闷,难免的事。刚刚那下是拿准了他会发现、认出、再追上去,肖鹏俏手探了探腰间,手枪仍令人安心地硌在他身上,车里至多坐五个人,理想点说他只用处理四个,除非那位杜老师也打算打破他的脑袋。

最好是别去,但他确实认出来了。车里一定是杜荫山,不知如何到了此处,也不知如今那人是什么情况,但方才瞧他的人一定是杜荫山。

好吧,好吧!打开门,杀掉车里那些威胁老师的人,再关上门,离开。这有什么难的?躲阵风头便罢,没什么大不了的。

肖鹏重新穿好外套,顶着日头往偏街里端走去。再是偏街也在码头边不远,来来往往也有老少行人,只不像方才在广场上毫无遮掩,能规避部分狙击的风险,也能少点眼线打量,但若是真的被盯上,在这样挤窄的街道里驾车也极不方便。要是车还在那里,处理干净就好,只是四个人,肖鹏理顺过比这更棘手的情况,还没到对自己技术不自信的时候;要是已经不在了,那就更好了,可能方才只是个巧合,甚至他自己也认错了人,毕竟杜荫山没有道理会出现在这里,上海没有他的活路。

他紧贴墙壁在转角处偷眼去瞧,不像假设中的空无一物,那辆黑车仍甚没公德心地挤在小道口,看不清车里是否有人。没有涌起从前执行任务的坚定和亢奋,心里却沉甸甸地压得乏。没给自己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肖鹏攥紧枪,快步往车旁走去。

车窗应时摇下,杜荫山无视正冲着自己的黑洞枪口,将笑不笑地对上肖鹏的视线。比起上次见面他状态差得多,头发长了点,脸色有些发青,却也因此显得柔和了些,杜荫山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半是埋怨半是夸奖道:“还当你没认出来,我差点都要走了。”

密闭的空间果然很热,肖鹏坐进车里来,杜荫山示意他摇上窗:这里不是很多特务吗?

杜老师心情好了些,也可能是他强打起精神,肖鹏想,他也许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于是学生斟酌着问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看你。”

“我是说上海。”

“我也说的是上海。”

肖鹏清楚杜荫山不肯说,也没有问到底的意思,沉默片刻便再次开口:“您只要安全就行,那我就先走了。”便要开车门离开。

杜荫山伸手去牵他的小臂,他有些不高兴了,但有试着去藏,“越没规矩了,谁让你走了?我是来帮你的。”

 

TBC

Chapter 3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我现在在孟府,专门过来找你,想和你说说话。”

肖鹏于是重新坐回来,他开始感到突然的脚底板发凉,像是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他张张嘴,却讲不出什么话,只能保持沉默。

他老师的手掌从小臂滑下,自然地无视学生的紧绷,转而去握他的手。杜荫山道:“我很累了,肖鹏,先别任性了。”

肖鹏微微侧过头,余光落在杜荫山脸上,试图判断老师轻盈又纯粹眼神下的真实状态。遗憾是一无所获,他开口询道:“...孟府?”

“孟文禄你不知道吗,他老子早死了。现在他是孟先生。”杜荫山温和地为他解释,被学生捕捉到他隐起的不耐烦,大致是认为肖鹏跟他装没趣的傻。而他最近已经很辛苦了,没精神头在和这小子打哑谜:“这都是次要的,倒是有个事得问问你,要和我一起吗?”

不是说来帮忙的吗?肖鹏暗叹,杜荫山也许是真的累了,再懒得和他绕弯子,但仅没头没尾的一句邀请不能让肖鹏闹清楚这其中的沟壑。孟文禄他当然知道,只是为何会与老师搅合在一起。孟家近来有不少出货项目,他活动在各码头也多少有了解,有少部分反应快的大家大户已经开始有动作,孟府规模颇大地位也高,常叫各方各派的眼线盯得死紧。

杜荫山轻捏他手掌,唤回肖鹏注意,他又道:“我是来帮你的。”却不给学生反问的机会,极快地接着说:“还是回去说罢,这里实在热。耽误不了你多久。”

司机应声沉默地发动汽车,好似肖鹏的态度完全无关紧要。他也不再掩饰他的不满,距离曾经的相处二人已分开有些日子,可杜荫山一出现,他完整的自主性就被无视、被瞬间摧毁,肖鹏感到阵恼怒急迫地涌上心头。他有些生硬地顶话反呛:“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老师,我还有事要做。”

“你就当是帮我,行了吗?”

“您直说就好,能帮得上的我会尽力。”

杜荫山冷了声音,“有个人想交代给你,只送走就行,用不上他。”

肖鹏不语,待对方继续往下说:“孟文禄知道这事,最近有船要下南边吗,越快越好,其他的有人操心。”

他二人讲话间车未停,径直还往孟府去。这事不该是他真正想说的,也许是担心司机跟主家报告,方才码头上这司机开车的安全意识可以说完全没有,杜荫山到上海来身边可用的人不会多,而孟府也不可能由着他带着自己人在街上乱跑,想必司机是孟府下人,起到个监视的作用。通过后视镜,肖鹏安静地去盯驾驶位上的男人,他对这些事不太感兴趣,但又难以控制曾经养成的、过度保护的习惯,那男子几次偷眼在镜中与他对视,于是肖鹏确认了自己的推断,随便说个船渡名回复道:“浦泰号。现在在码头,几天内不会走,应该还来得及。”

杜荫山拉长音发出声哦全当回复。

纵再不情愿,肖鹏还是跟着杜荫山进了孟府院子。草坪上好些男子正在玩球,嘻嘻哈哈倒是很有活力。杜荫山发出声刻薄的低笑:“力气不小啊,这狗东西!”

肖鹏小心地侧眼去观察他。却见他又扬声冲那些正缠斗在一起的人堆唤道:孟先生,先休息下吗。

一男子从地上爬起,把手中球抛到同伴手里,往那一戳,颇愉快地望过来。这人长相硬朗,还残存着些年轻人的明朗。而他看起来是打算就站在那。

于是杜荫山只好带着肖鹏过去。真没礼貌,对吧?老师轻声跟他抱怨,他老子没教好他。

“太阳很晒。”待到二人近前去,杜荫山先一句表达他的不满。孟文禄做作地挺直身板,抬头望了望天,道:“没那么夸张。你也该多出来晒晒太阳,去去阴气。”

哪有去去阴气的说法?肖鹏对上孟先生打量的目光,保持着面上的冷淡,也没先开口。杜荫山故意先跟肖鹏介绍:这位是孟文禄孟先生。才转头对孟文禄道:“这是肖鹏,我之前的学生,正巧在外面碰上了。”

孟文禄没计较,倒是主动伸手。他刚打完球,手掌在草坪上扑得灰土土,肖鹏捕捉到老师在一边迅速且隐秘地翻白眼,心不在焉地抬臂握上孟先生手掌。

小孟先生却不松手,牵着他往府里领:“很巧嘛!难得你们能碰上。学生...你跟着你老师学的什么?”

杜荫山岔话道:“在码头都能一眼认出我,当真没白照顾。”

“那了不得。你们师生情谊不简单哪!”小孟先生煞有其事地夸赞,却把情谊二字咬得极重。肖鹏蹙眉,不喜这人轻薄的玩笑,正要开口,又叫杜荫山打断:“当然了。不合我心意又做什么留在身边。”

孟文禄哼哼笑,“你倒是会享乐。”

三人进了会客厅,避开日头直晒确实好了些,孟文禄这会对他脏兮兮的爪子生出了些嫌弃,往屋外去擦手去。杜荫山挑了把圈椅坐下,示意肖鹏到他身边。肖鹏权当没看到,直直往厅中一戳。

杜荫山上下打量他,无奈道:“你这是又要任性起来了?就这么不肯。”

这位杜老师总是很擅长情感勒索,又热衷于把自己包装成痛心疾首苦口婆心的良善长辈。这些手段肖鹏看得清楚,但他也有成长,不再是无助地满地乱爬的蠢学生,人总要长记性的。有了被一脚踢开的经历后他对待谁都多了层本能的戒备。肖鹏仍觉疲惫,甚至隐隐升起些愤怒,他回道:“我还有事要做,老师。”

意思是耽误他时间了。杜荫山撇撇嘴,推测这小子还在记恨过去往事。还当他这些年也该有进步,其实还是小时候没给够拥抱,惹得当下这横鼻子竖眼的模样。他重重地点头,没去试图给从前的自己辩解,打起精神起身,从肖鹏外套口袋里摸出洋火和半包低廉香烟。抽出两支含在唇间,不算熟练地擦火柴冒烟。他两支一齐咂了下,香烟闪着明灭的火点,这才燃起,抽支递到肖鹏嘴角。他惯会用这种招数,吸烟很少过肺,把灰白的雾吐得迅速,营造种萎靡的朦胧。肖鹏接过他替他冒着的那支烟,没往嘴里含。听杜荫山软着嗓音道:“我没骗你。来找你真的就是想来看看你,最后再和你说说话。我一直放心不下你。你要是恼了,我马上叫人送你走好了。”

他的处境确实不好,但肖鹏没想到这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这个人,不到掉脑袋的那瞬间都不会停止计算和挣扎。肖鹏惊觉自己不再了解他心思,感到不舍和难过的同时还在观察那人隐在烟雾后的眼,怀疑他是打算拿自己吊脖。

杜荫山见他不吭气,难免有些刺痛,但不很明显,也没到受不住的程度。不再隐藏自己的刻薄和微妙的委屈,一把夺下肖鹏夹在指间的那支、徒燃了大半支的香烟,恶声恶气咒道:“这么讨厌我你就走吧,白费我绕这圈子。我自己也做的来。”

“做什么?”肖鹏问。

“安排身后事。不麻烦你。”

孟文禄这会却是收拾好了,甩着手从门口闪出,奇道:“什么身后事?”

杜荫山整理好状态,从肖鹏身边走开,重新坐回他的圈椅里去。“咱们的事。”他说。

“哦,他已经知道了吗?”孟先生指指肖鹏,目光投在他身上,似笑非笑判断着道:“你们关系很不错嘛。”

“他是很有能力的家伙。码头的情况他清楚,这很重要。”

孟先生朝他伸出手,要杜荫山把手里那半支烟给他。他一般是不喜烟味的,这会是突然来了兴致。点点头,他说:“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你打算送谁走?”

他出去好一会,应该是已经听方才司机汇报过了。肖鹏判断的没错,还以为这种质问环节会留在他走后才开始,也许是杜荫山的暗示导致他以为肖鹏也参与进来了,便没了等待的耐心。但是就算如此,肖鹏也该被分辨为杜荫山这边的人,这位新主家做事倒是坦诚。

“问问罢了,怎么还当真。”杜荫山嗤笑。

“只是问问最好。你想走是不能的,别动没意思的脑筋。”随意地警告毕,孟文禄拉着肖鹏到椅子上坐下,他还是对肖鹏有着浓厚的兴趣:“你老师说你很好,我看也好。咱们的合作也会很好的,我感觉得到。是吧?”

所以前面的话还是在撒谎,杜荫山大概率就是把他当成上吊吊脖的了。于是肖鹏为自己方才的犹豫的伤心感到懊悔,转了眼珠却见杜荫山正定定地看着他,视线短兵相接,他老师模模糊糊地隔着吹出的烟雾冲他笑,却不似曾经不似平常,那抹笑看得肖鹏心里发凉,他又开始认为杜荫山方才说的身后事、最后一面也许是真的。他在上海实际上没有活路,肖鹏很清楚。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好似对孟文禄合作美好预期的肯定,引得孟先生也愉快起来。肖鹏想,他需要和杜荫山谈谈,关于之前和未来的事。

孟文禄笑着宣布道:“你不如就住在我那院子里吧,我叫人收拾下房间,正好和你老师多相处。”

 

TBC

Notes:

还写不到醋,一直在包饺子,急死我了....
本意只是想看三个人亲嘴.........

Chapter Text

“二姐回来了吗?”孟文禄问。

跟在他身后的下人赶紧应道:“已经回来了,孟先生。”

孟文禄三步并两步往楼上去。正碰上孟文珊领着闺女从房里往外出,二姐见他来了,招呼道:“老三,刚好你来了,正要找你呢。你那边安排好了?”

孟文禄把侄女迎进怀里,轻手扯了扯小姑娘的小辫,闹得孩子不愿跟他玩,才嘿嘿笑着抽嘴回应道:“安排好了,就住我院里了。”

二姐交代孩子自己去院里玩,又叫下人陪着,便扭身往起坐间去。“住得近做什么?那人是什么来着,学生?”

见小姑娘一蹦跳地下楼,孟老三才敢说些难听话来:“什么学生,说得好听。姘头。”见二姐回头闪他一眼,眯起眼睛装出副无辜的蠢样子:“放远了不行,杜荫山拿不住那小子,还是让他俩掐几天得好。这段时间还用不上他,再坏了事岂不恼人!”

言语间姐弟俩进了起坐间,各自在沙发落座。孟文禄说罢便悔,也知二姐对杜荫山的处置颇有微词,不想再把话题扯回去,却被她揪住话头,诘问道:“你那做的是什么事,欺男霸女,你是恶霸呀?”

“他是什么东西哪,大乘佛法教化不了,怎么好意思让我先做菩萨。”孟文禄驳道,又抢在她开口刺他前翻着眼睛念起不知哪听来的佛经,引来二姐一记眼刀。

“不跟你扯那些,说了也没用,你且自己放在心上就省得我求神拜佛了。”孟二姐也不想多和他在这上多纠缠,话头一转道:“我去见了域都,帮会那边已经和吴淞口的网络联系上了,再下面打通关节,集团才开始走货。掩护渠道还是我们提供,虽说可以以支持军需的接口走机械进出口,但容易叫人盯上,又难免挨敲。”

郭域都是孟家老头曾经关照过的人,从来是在帮派里好好打拼的角色,近半年来才与孟府建立了联系,毕竟要想在这种时候往外走东西,多少还是需要些灰色的势力和操作,再正常不过了。

“必定要挨那下,早晚的事。下午我叫丘松清来了趟,工厂的核心设备暂时还不能动,订不订单都是次要的,有人带了信儿来,以厂立功,是这么说的。动得早也会被逮住,晚一点又难走掉。”孟文禄道:“还是先报成机床零件吧。叫郭域都联系帮会那边看看尽量避开严查区域。”

二姐点头,又道:“南边的电报打来了,那批货已经走了,是按电机设备装箱,大概率报单是农业机械零件,没几天能到。”

“船靠吴淞口,叫工人直接运去杨树浦的仓库。该打招呼的我会趁早安排,港务局的查验员都不能漏了去。”孟文禄应下,却听姐姐问道:“你说下午见的丘松清,杜荫山没看到他吧?”

孟老三一愣,转而相当自怜地为自己辩护:“我叫松清来打球,杜荫山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亭里去避太阳了。没碰上,我自然仔细着呢。”

“就是碰上了也没什么,只不过还早,岔开来也免得平生事端。”

“是呢。”孟先生赞同。

俩人又坐了会,二姐起身,要去楼下看看闺女,孟三也跟着起身。要是货已发,上海这边要做的就多了,而他最好亲自过手。

前后脚没两步,孟文珊冷不丁开口道:“我多嘴提醒你一句,住便住了,只是也要做好措施。这会别给我掉链子。”

“那不会。二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呀你,你最好有!”

 

孟文禄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在自己的卧室隔壁给肖鹏安排了房间。肖鹏也自然而然地得知了老师已与孟先生住在一起的情况。他同杜荫山诸多同僚一般,清楚这特务的性征,他却将更多的感情建立在这个人物本身上,以至于得知此事时还有些不知所措。杜荫山面色不变,稍显粗暴地把肖鹏推进他的新房间,反手闭上了门。

“你想要什么,牵手?好,没问题,拥抱也可以,只要你能打起精神来。”

这样直白赤裸的宣言打得肖鹏措手不及,所以已经沦落到要用这种手段拿人的程度了?对孟文禄也是这招?肖鹏不乏恶意地将被轻视的不忿投射在性征上,垂眼把轻薄掩起,不回应杜荫山近乎羞辱的承诺,问:“是什么合作?孟文禄刚才说的。”

杜荫山来捉他的手,把他往屋里椅边带,自嘲应道:“做个掮客换个活命的机会。没什么了不得的目的。”

肖鹏问:“哪种生意需要?”

杜荫山大方坦白:“走货。孟老三最近在做夹带的走货活儿,你在码头,有得到什么消息吗?”

孟家常用本家商号处理涉外贸易,现在已经不是特殊时期,很少有政府间的援助和行动,他家军工厂不能再出口成品,却还是方便用零件生意报关单,面上看不出异常。肖鹏摇头,他没专门关注过孟府货运的动向,对走货此事也从未有过耳闻。不过孟府曾经做过很久军工,若是出口想必也是些钨、锑这样的战略物资,若是往里面夹带,药品、金条甚至化妆品香烟都有可能。

“算了,他做这事定是上下都打理好了,没动静也正常。”杜荫山没表现出多余的沮丧,他只是随口问问。“我倒是真有个事要你帮忙,我说的送人走那事。”

啊,要来了。孟文禄方才说他不知,杜荫山也当场否认了,那便是要私底下进行。肖鹏分析道:“现在办出入境许可的手续很繁琐,主要的变故可能出在港方的审查政策。当中花费也很大,可能没那么容易。”

“不去香港,就在这边。”

“您是说上海。”

“上海周边吧,我还需要他。他现在在孟府,但活着不好。”

肖鹏不搭话了。又说活着不好,又要人把他“送走”,到底是需要还是不需要,是需要那人保持喘气的状态还是需要那人死掉的这个消息?他难免有些不适,仿佛这位杜老师托他处决的就是当年的学生本人。

杜荫山感觉得到他情绪上的急速转变,时隔几年他还是能敏锐地捏死这学生最在意的点,解释道:“我需要他活着,也想他好,到合适的时候重聚相依。就像想你好、现在和你一起一样。”

“我不会留在这里。”肖鹏干巴巴强调。

“我不强迫你。只是你下午说的南下那艘船什么时候会走?也是往香港去吧?”

“是去香港。应该两三天吧,大部分货装完了。”

杜荫山若有所思地转起指环,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他起身打算出门去:“先休息会吧,至少今天先留下,我们总要找个干净地方说说话的,可以吗?”

肖鹏不应他的话,反问道:“老师,为什么送那人走?”

“他太听话了,这不是坏事,只是不合时宜。孟文禄不一定喜欢他留在我身边,也不一定喜欢他活着。而我想他活着。”杜荫山神色间透了些迷蒙的慈悲,又道:“晚饭我叫你,就到我房间吃吧。”

见学生点了头,杜荫山出了房去。

 

正如孟先生所备,上海这边的打理也需要用不少时间,待他从外面回来时已是晚饭毕,稍稍有些冷了。人劝他干脆在书寓睡下罢,本来半推半就间就留了,却是想起今日有个不得不盯着的家伙在家,用掌根碾了几下脑袋,从香气和温热中抽身,一低头钻进车里,变成了扫兴的孟老三。他的司机是个年纪很轻的小伙子,一直以来很少真的讲话,自觉该把自己当聋子当哑巴,谈不上赞赏,但孟先生对他这般行为也有少说八分的理解,剩下二分却是可惜。闭上嘴能多活很久没错,但不动脑子绝不会让他翻身,作为主家有个听话的骡子就足够,但作为年轻的骡子就认命给人拉一辈子无知无觉的磨,听上去有够可怜的。

孟文禄喝的不算太多,方才脚步虚浮也有表演的因素在里面,他歪斜着身子去打量这头小骡子,为自己方才的判断做纠错和补充:也不算完全没耳朵没嘴巴,下午关于那对师生的谈话内容就是这小子留了心说了来的。于是孟文禄开口:“我记得你姓陈,是叫陈迁。家在上海吧。”

“是的,孟先生。”

“好小子。”陈迁开车蛮稳,这点很讨人喜欢。孟文禄脑袋支在车窗,没觉得坐车惹得他更想晕头更想呕吐,他道:“日后你就不必给我开车了。”他故意停下,讲了一半去观察这家伙动静,陈迁却神色不变,也没开口追问。孟老三没得趣,只继续说:“在家里呆着吧,那人要出门就你去。唯一点, 别认错了主家。”

陈迁应下。黑色轿车缓缓开进孟府。

彼时杜肖二人还在屋里,早用毕了晚饭,还没唤人进来收拾。肖鹏一反白日闷葫芦状态,对与他说话没那么抗拒了,不算坏事,但这小子惯会恃宠而骄,甩一个个刁钻的问题颠三倒四地问。杜荫山有些嫌他烦,又不得不配合着扮演被审问的一方,真真假假挑些话糊弄,见缝插针地诉说苦楚与无奈。孟文禄回了孟府,还先在门厅挨二姐数落,前脚软着面皮嘻嘻哈哈地应着,转头又黑虎着脸问下人那师生二人哪去了,做客人的该懂些礼貌来接接主家才是。

杜荫山听了下人来传的话,伸手拦住也要起身的肖鹏:“你不必去,再给他脸了。”朝门口拖着步子几步后转身与学生交代道:“回去吧,他喝了酒,想必闹罢我后就要回房了。”便扭身往门厅去,在肖鹏眼前翩翩扮演起无奈的阶下囚。

跟在扶着孟先生一行人身后回了房,桌子已经收拾利索了,肖鹏也不在房间里。应该是真的到隔壁去了,杜荫山不好判断,若是这学生真的要走也难叫人发觉了去。他在桌边坐下,没给正收拾拾掇的孟文禄眼神,开始复盘今天与肖鹏的对话。他如今不得不送走张戒,就算没有后续的打算,也不想他白白失了小命。就像他说的,太听话不会招孟文禄喜欢。他巴不得孟府里再没杜荫山用得上的人,早晚要着手处理他。而若是没了张戒,便就这般独独一人叫拿住了,肖鹏是他如今最优甚至唯一能破局的人物。现在那小子心里仍有不忿也无碍,他要有帮忙的心思就好,杜荫山自熟悉他行为模式和软肋,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如何都要比孟文禄这样完全的未知好得多。

下人退出了房间,孟先生已经收拾妥当。他确实没喝多,只是生了些懒意——一般他不喜欢下人的服侍,杜荫山把这归结为在国外当惯了精英,看不上这些“不开化”的伺候行为。

孟文禄问道:“肖鹏还在隔壁吗?”

知他故意提起这房间安排揶揄,特务睨他一眼,冷冰冰说:“你真是疯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

杜荫山从桌边起身,也开始解衣打算休息。自打那天二人发生了关系,坤泽就大咧咧登堂入室住进了孟文禄房里,孟老三觉着有趣便也没制止,坤从来都很容易能吸引乾元,就是没有味道也有味道,正反他不吃亏,放眼皮子底下也更好盯着,腆着脸挨了两天二姐的呲这事便也就这样了。特务大概是真的受过这方面训练,飞快地进入了角色,演的连孟文禄都开始不自觉入戏,好像真的成了结契的乾元坤泽一般。

“夏天前要动厂,还有那些技工,再晚不一定走得了。现在都说不准,你那厂子里应该已经有不少混进去的人,一听到风声怕是就要组织开始抗议打砸了。”杜荫山说。

“我有安排。主任那边你什么打算?”

“我不能直接去联系,你也不行。这我才叫肖鹏来。”

“你跟他说好了?这饭没白吃。”

“恶心。”杜荫山掀开被子,自然地往乾元身边钻。孟老三没给他准备睡衣,他也觉着没用,没有还更方便。暖呼呼往乾元脸边凑,软软去试着吃人嘴巴,却被孟文禄躲了去。他饰演起颇觉受伤的妻子,抱怨着呢喃,“我以为你喜欢呢。”

孟文禄顺手揽住他,气声解释:“今天很累了,没工夫陪你玩。”

坤泽哼哼冷笑,翻起旧账反问:“那你当时做什么过来惹我。我也没同意。”

“他妈的,不是你喊人叫我来的么,这时候又不认了?”孟文禄说。

“张戒说我叫你来的?”

孟老爷小幅点点头,随便答应了下来:“他叫张戒吗,他说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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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模模糊糊瞧不清楚面孔,肖鹏却知道他就是大哥,肖昆神奇活现把他从地上扯起来,也难判断是什么情境,只听大哥斥道:毛都没长齐的个绒鸭子,有什么好羞的。站起来!

他迷糊间听话,但不明白肖昆说什么羞,一低头便见自己一丝不挂,叫肖昆拧住手臂。他这会倒是开始不好意思了,又听见大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上去平稳的多,肖昆没再生气了。大哥说:把老百姓喂了鱼,当官的也得喂王八。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猫急了上树。谁也别想跑。

好没道理的话,肖鹏抬起头,羞耻飞快从他的脑袋里消失,只剩些新涌出的疑惑。肖昆脸上的表情神秘莫测,身后隐有火光燃起,大哥的视线黏在他脸上,双唇开合却没得声音。也许是肖昆没讲话,他想,可是这里是哪里?

火星跳在肖昆头发上,肩膀上,高温灼得头发焦卷,烫的大哥的衣服冒白烟。肖鹏想提醒他小心被烧到,他身后越盛的火焰要燃到他身上了。被忽地大亮的火光惊了一跳,那光亮极,将肖昆脸上神色都照的黯淡,把不着片缕的他自己都映得暖洋洋。他不讨厌这种感觉,再说他能感到肖昆状态不错,他二人从来是最好的弟兄俩。飘飘然间他冲着肖昆扯起笑,眨巴眼间却发现他实际上面对着颗活着的脑袋、大哥的脑袋。又惊又急他想起正握着他手臂的、大哥的手臂,低头只见缠在小臂处的肠子。理应是见的多了,没有再害怕的道理,但他就是知道这是从肖昆肚子里扯出来的器官,而他的感觉一向很准。

肖鹏甩开身上的物件,僵硬着身子往后退。那颗脑袋露出不解的神色,转而变得意味深长,那火燃得越旺,周边空气也愈发滚烫,一呼一吸间几乎都要灼伤气管。他本能地感到不舒服,不敢轻易扭身留给大哥他的后背——这让肖鹏有些伤感,他不该怀疑大哥,他们是兄弟,本该相互依靠的。连带着地板也开始染上难耐的热度,肖鹏加快了后退的脚步。功课。球。火焰。闪电。拥抱。火焰。多年的训练。甩出去的鞭子。老鬼。截获的情报。哥呀。又一阵火光大盛,他有些睁不开眼,那颗神秘的脑袋轮廓不再清晰。小鹏,你效忠的是正义吗。大哥呀。母亲呀。

乱了步子,他一时失了衡,向后跌去。——倒没真的跌到地上。

“这下醒了?”身边传来声轻松的调笑。

肖鹏猛地扭过头,对上老师狡黠的眼。当下二人正坐在配车后座,杜荫山不爱开车,通常肖鹏都会陪他坐在后面。忽地想起自己似乎没着衣物,飞快低头,见自己绿夹克马裤穿的妥当,这才堪堪松了口气。只是梦而已。肖鹏安慰自己,心下登时松快的多,他再提起脑袋,没想杜荫山仍在打量他,他也没在生气,是那种很柔和、无恶意的打量,肖鹏有些不自在,杜荫山一般不会在无事时这样瞧他,他会去试着拉他的手,握他的手臂,这都是极少见的情况了,闲来之时眼神上的交流更是不会有。他猜测也许要有什么需要执行,毕竟凡是快乐的事都有价格,他很早便习得这点。

杜荫山开口道:“怎么不高兴?就没什么话想说?”

他摇摇头,回答:“心情很好。老师,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老师皱了皱鼻子,很遗憾的模样:“没什么。想和你说说话。”

肖鹏向来尊师重道,于是他开始琢磨起说什么好,杜荫山仍在看他,无恶意、柔和地看他。他直觉有异常,注意却直接叫窗外闪过的一个个人扯了去:透过杜荫山一侧的车窗,他瞧见一个个熟悉的人影。男人。女人。儿时的邻居。学校的同窗。特务。敌人。周小姐。

他忽然知道说些什么了,嘴里的话没经大脑,自然而然地从唇间流出。肖鹏对上杜老师坚持、温软的眼神,说:“刚刚瞧见周小姐了。她在路边站着。”适时又闭了嘴,他仍担心杜老师没兴趣听他这些无聊的往事,却见杜荫山目光一错不错,缓慢地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他有些受宠若惊,急忙续着说:“我们小时候很亲。就是太小了,都不知道男女生得不一样,她非去她爹那儿闹着也要胯下长块肉尿尿。她爹气急败坏去我家里告状,还说让我藏好了,不然给我剪了去。害得我被肖昆揍了一顿。”想到肖昆,他不禁又有些伤感,“这事再大些就都没再提过了。”

杜荫山轻笑出声。肖鹏避开他温情异常的视线,实在有些不自在。又听老师柔声抱怨道:“我以为你喜欢呢。”

肖鹏惊醒。伏在房间里桌上大汗淋漓,手臂腰背都僵了去。我以为你喜欢呢。喜欢什么?喜欢看他和孟文禄睡在一起?他平稳下呼吸,无奈地承认:赢不了他,早知道他棉花里藏针,肚子里长牙。

他含含糊糊地回想今天被处理的,张戒的死亡,孟文禄吃罢午饭又出门去了,还不知这会回来了没有。杜荫山趁他出去后才带着肖鹏往后院去。他说张戒为了活命,把正处在信期的他卖了给孟文禄。肖鹏也觉得这事做的实在不合适,杜荫山还在补充:当时他挨了人一黑枪,放枪那边没想他轻易就死了,大致是想看他自己活活拖死一条命。这事肖鹏也是第一次听杜荫山讲,他猜想中的进入孟府会更加从容更加体面——虽然没对如何共用一个卧房进行逻辑上严密的推测。他由着杜荫山问他要走随身的手枪,冷眼旁观老师和他的前下属对峙。

张戒挽回说:我不在了,一个人会很危险。

杜荫山冲他展示肖鹏的手枪,说:不是一个人。更何况孟文禄也害不死我。

张戒说:好吧、好吧。要是能更稳妥些就好了。

杜荫山说:你真傻,我是医生啊。

话音未落他便开枪,子弹擦过张戒颈侧。还没等张戒缓口气,又一颗子弹嵌进他的肩膀,逼得他跌撞后退几步失衡倒地。杜荫山还要开枪,犹豫几息又作罢。他说:就这样吧,他毕竟算是救了我。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和肖鹏讲话,但没有指望他回话。又道:就要麻烦你这事呢。把他送走吧,你怎么处理都行,是死是活只别让我知道。现在是在和肖鹏说话了。

他打的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人是不会就这么死了的。肖鹏开口道:他不会死,孟文禄也不会满意的。这出儿没有意义。

杜荫山无奈:送出去凭他能不能活,赶得上南下就自己上船走。孟文禄那边我自己处理,不用你操心。

要是这样更没道理打他一枪了,好像在为了这人信期时的背叛而进行报复,又偏偏留有救命的感激在。张戒已经倒地,血淌了一地,他还在制不住的剧烈喘息,肖鹏道:我怎么把他带得出去,孟家下人定是要拦。

就说是孟文禄交代的,也确实是孟文禄交代的。谁拦得住你?孟府的下人也不听我的话,实在不行就这会儿埋院子里吧。也省得你费力气出去。

肖鹏坠下脑袋去看张戒惨败扭曲的脸。刚中弹不会很痛,杜荫山手下很有数,不会让他当场死掉,但不做处理就难说,失血过多也会致命,这家伙再过一会就会开始痛,针扎火灼地痛,流血再多休克过去。杜荫山把枪丢回给肖鹏,像遛弯结束一般松快地离开,肖鹏为他惋惜,又一个人死于忠诚。他还是把张戒送出去了,没人真的能拦得住他,孟府下人还算配合,嘴上哎呦吓死人了手上也要帮不帮地也帮他把人送到后门。榔头的看院弟兄在,但也只当没看见。

有人跟着,似乎是孟府的人,肖鹏没所谓,由着他们跟,径直把人送去码头曾经他呆过的落脚点,留了点钱麻烦人帮着照顾命。被踢开的不止张戒一个,这样也好,活过来再重新生活吧。杜荫山留张戒一命不仅是为他二人曾经的情分,也是对肖鹏他的观察——从最初就开始反复提及的送人离开一事,再言语上把张戒往曾经肖鹏处境里塞,又是想他活、又是重逢相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一早就都合计好了。孟家下人若是真不听他的话,怎么可能放他二人出门去。他清楚不管张戒死活就能让这打算落空,也清楚但凡暴露出一丁点感情就会被察觉到、被扭住用到再无价值为止。

 

孟文禄回家不巧过了饭点,府里下人给他留了晚饭,他也没胃口吃。在起坐间和二姐说了好一会话,估摸着时间晚了,洗漱毕便拖着步子摇回卧房去。下午跑去银行耗了大半个钟,身上倒是不乏,就是脑袋想得晕,本来是打算快点睡觉好了,但家里有趣的事激得他又兴奋起来。杜荫山已经躺下了,屋里只开着个床头的台灯,堪堪照亮房间一角。孟三掀了被子要躺,坤泽仍闭着眼,只当已经睡了,于是他决定行使乾元该有的权利,在人身边安静躺下,探手去他腿间摸索。

杜荫山这才不好装睡着,猛地夹紧腿不让那手再动作。他不耐地让孟先生滚,孟三说你得先放松我才能撤,又趁着大腿微微松劲的瞬间越发大力地往上揉。坤泽试着去抓那条放肆的小臂,引得孟文禄抱怨道:“不该哪,你今天又没出门,开枪那么累吗。杀多了也该习惯了呀?”

坤泽不语,却松了抵抗的力气。他没好气地转身伸手去捂乾元嘴巴,叫孟三躲了开,又往下去抓他的物件。孟文禄哼哼地问:“你那亲信人呢?”

“埋了吧。”

“埋了?这么快。真埋假埋?”孟文禄夸张地倒吸一口气。手下力气不减,揉的特务有些痛了。

杜荫山冷笑:“你去挖呀。”

“嗯,埋哪了,我明天叫人去挖来看看。”

“疯子...去问肖鹏。”

“肖鹏做的?奇怪了——我听说是你动的手哪。”

“有差吗?那东西当时把你叫过来都不胜他自己来,用我换活路就要承担后果。”

孟文禄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晚上他说起的、最开始信期那事。这人实在小心眼爱记仇,送走那亲信也确实省的孟三再处理,而孟老爷一向不喜欢杀人。勉强可以算作一次拙劣的示弱。他接受了,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你就是真的让他坐船走了我也不会怎么样的。”

杜荫山翻身往他身上骑,豁出去了的模样,恨道:“你去挖吧!”

孟老三真实地开心,快乐地警告:“好吧好吧。再别从坟里爬出来就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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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没见杜荫山,孟文禄起床后磨蹭一会又往银行去了。现在的情况下银行体系乱的多,孟老三只要能拉到人背书,贷款难度并不大,孟家厂子和设备还没动静,大可先抵押申报,后面找机会一起运走。肖鹏吃罢早饭,和二姐打了招呼出门去,他走在路上闲闲地猜测孟文禄的目的,无视身后跟着的、有些业余的打手,往张戒所在的位置去。

杜荫山留在孟府说做掮客,也该是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何必要孟文禄亲自去磨。也有可能孟先生没打算贷款,毕竟家大业大处处有人关心着,再善良点说,孟先生没贪图这些钱啊金子啊,只求个家人平安。肖鹏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恶意逗笑,三步并两步跃进昨儿个安排张戒的小院,却在门口叫面色难看的老头拦住。张戒已经不在了。昨日收了他钱答应帮着照顾的老头只道不知,早上醒来便没了人,许是处理好伤之后醒来自己跑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肖鹏苦笑出声,杜荫山说过想张戒活着,倒多余他自作主张大发善心了。昨日跟着的也许不是孟府的人,杜荫山能在上海找到他肖鹏,也能想办法联系到其他人,白白叫他如愿抓到了肖鹏的把柄:他确实对曾经的相处有留恋、会被这个人左右心绪。

他甩开身后跟踪的人,这不是什么难事,一路沿着道往主街上去。该去码头上瞧瞧,他决定,当时不小心着了道,好在没真的陷进去,也该回归到规整的生活中了。苏州河两道遍布各类工厂仓库,不正式的私人码头也数不胜数,他偶尔会往这个地方来,苏州河算是内河航运最重要的道,很多时候听人说有夹带药品之类的去内陆部分城市。肖昆怕是也做过这样的事。

肖鹏眼尖,在岸边堆栈处瞥见了熟悉的身影。他昨天还梦到了这个人。快步上去,在人肩膀上轻拍。那人惊了一跳,扭过头对上肖鹏的视线——她一般是会穿得符合她的身份。肖鹏绽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好久不见,周小姐。怎么在这?”

周慧安飞快掩下眼神中的惊异和紧张,她也认出了这老友,扭过身似有似无地挡下方才跟她凑在一起讲话的工人:“是肖鹏?真是好久不见了!”

肖鹏不着痕迹地扫过被她拦在身后那人的脸,那男子穿着普通不过的褂子,裸漏在外的胸膛几乎瞧得见胸骨,瘦干的手里攥着一小叠暗黄的纸,脑袋上扣着个揉得像包子似的荷叶帽,他也在偷眼看肖鹏,待二人视线对上,又唯唯诺诺地不住讪笑,点头哈腰扭身去搬箱子。

把目光转到周小姐脸上,肖鹏仍是保持着友善的、愉快的笑容,他说:“怎么穿这身,码头上有生意?”周慧安穿着身灰旧的上衣,挽着衣袖露出晒得变色的小臂,她该是高门小姐,几年不见,也不知如何就变了副模样。周小姐神色不变,嗔道:“来取材码头的情况。别说你没见过记者。”

不想把事情往难看的方向引导,肖鹏有意避免这个话题,问道:“什么时候来的上海?不是该在苏州吗,伯父伯母支持你这样?”他扫视示意周慧安的装扮。“支不支持都没意思了。”周慧安无奈地摆摆手,“他们现在也在上海,就待这几天,还正巧叫你给碰上了。”肖鹏眨眨眼:“那我也该去拜访的,要不是今天碰上,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事。”周小姐笑着摇头:“知道你忙,哪敢多打扰。你也别给人找不痛快,他们待不了多久。你来这干吗?现在不是时兴在海港码头蹲点吗。”

“肖长官闲来没事来看看,巧了碰上你。谁说不是命呢。”

方才的男子搬走那箱子后再没回来过,周慧安身后还堆着不少木板打钉封住的箱子。于是肖鹏理所当然地伸手指了指这些箱子:“取材也要搬货吧,要我帮忙吗?看起来不轻呢。”一瞬的犹豫后,周慧安让开身子,指着身后货物轻盈地推脱道:“我哪里搬得动,工人装货得人盯着摊子。我又不挣这个钱,乐得轻省。你要是力气大没处使就搬吧,我可不会谢谢你。”肖鹏佯作要上手往前迈了步,又忽地停下,嘻嘻哈哈打趣:“还以为能帮你挣点,要是这样就算了。”

周慧安跟着他扬起笑容,“刚想谢谢肖长官你,就这模样招人厌。”肖鹏缓步摇到她身边,随意伸手敲了敲板箱,“这都往哪去。”

“镇江、还是芜湖,货太多,搞不清楚。这边的小码头运力不够,走不到远地方。”

肖鹏抿起唇点了点头,他轻声回问道:“不能是在走货吧?”

周慧安拧起眉,皱着五官埋怨他:“是!肖长官,你快把我抓起来吧!”

心里一沉,肖鹏反扯起嘴角,温和地软下声音:“你在走货啊。”没等周慧安应话,又开口道:“不经吓。瞧你这样就不是。”

“——你哥真是教训你少了。肖昆大哥呢?我也好久没见他了。”周慧安不可能不知他二人闹得难看,故意提起揶揄。肖鹏自知理亏,也不跟她抬,闭了嘴蔫蔫摇头。

周小姐无视他的沉默,主动挽了肖鹏手臂,抛出邀请,晚香玉的气味轻飘飘溢出:“算了,你不喜欢我也不提了。肖长官要是没事,要和我一起去喝点东西吗?不是很时兴喝咖啡的吗,顺便说说话。”

“你就穿这个去?我可不要。”肖鹏眼神上下打量她,没心没肺地拒绝:“改天也行,正反你这个勇敢的卧底记者也短时间走不脱,还是你已经有收获了?”周小姐笑眯眯瞧他:“有啊。肖鹏肖长官打算把我枪毙了。你真该盼着我碰不到肖昆大哥......你住在哪,改天就改天,再找机会。我怎么联系你?”

肖鹏犹豫几息,道:“我在孟府。”

“孟府,那个老孟家吗?你怎么呆到哪去了。”

“孟先生邀请的。盛情难却,我也还有些不自在。”

“啊...这样吗。”周慧安俏皮地冲他眨眨眼,“那不如就明天吧。出来聊聊,你说呢?”

肖鹏欣然应下。

孟家对于各方都是需要极力争取和摸清的存在,他不信周慧安会白白放过他这个绝佳的软目标。孟家孟文禄的政治态度、肖鹏驻留孟府的目的对她这样的记者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更愿意真的当她只是个对名门望族好奇的记者女士。方才她突然提起肖昆也想必不只为了调侃,但对于一个亲共的哥哥,他的态度越暧昧越合适。

 

这小子回到孟府时还沾着淡淡的坤泽气味。乾元坤泽对这气味一般相当敏感,就算自己没味道。杜荫山抬眼,盯着他看。肖鹏瞧见他便想起张戒的失踪,仍存不满,他还需借孟府接触周慧安,便干脆又回了来。也被特务头子盯得冒了些警惕,不自觉加快了回房的脚步。没走多远就察觉到杜荫山错着步子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他二人又确实住在隔壁房,肖鹏不好直接断定这人到底是想如何,直到了自己房门口,进了屋正备闭门,被一手抵住门板,杜荫山最终还是在肖鹏的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不等肖鹏反应,颇为强硬地闯进房间。杜荫山背手闭上门,深深地注视他的学生,短暂的沉默后率先开口:“就没什么话要说吗?”

“没什么,老师。”肖鹏自觉和他保持了距离,他身上其他乾元的味道还没散,几乎告知所有人这位的生活情况。

“你说说看,怎么谢谢你才好。”

肖鹏只摇头,站正却不愿与他有眼神接触。

“那不应该,我很高兴你能帮我。我不想他死,要是你不在,我真的要想办法把他埋在院子里了。”

“孟文禄有说什么吗?张戒今天已经不在了,我不清楚他到底是死是活。”

“那正好,我也不想知道他的死活。孟文禄自己都火烧屁股了,压根没心思管这个。”

“银行?...现在放贷似乎不严,只要有人打个招呼就好走得多。”

“是呢,但工厂还没动静,我也不想这时候让人察觉,毕竟露脸了风险很大。现金都罢了,他家那工厂才是最能保命的,孟老三也不是傻子。”

“他的设备再不收拾走,后面只会越难走。现在不停产,厂里只能越来越多眼线,一有拆设备的动作就立刻要闹起来。”

“谁管他,人家孟先生自有安排,不说他了。你是去见了谁吗?”杜荫山把他推在圈椅里,自己倒仍立在房间里。

肖鹏对上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愣神:杜荫山在看他,无恶意、柔和地看他,在梦里一般温和的看他。“...以前的朋友。不对,算邻居吧。”

“姓朱的小子?你之前跟我讲的,天生痴傻还知道和肖昆一起替你挨揍,是他吗?现在能说清楚话了?”坤泽调笑道,他开始翻起旧事。肖鹏曾经全身心地依赖、崇拜和渴望这个人,将自身价值和几乎所有的情感倾注在他身上。区区一个童年故事,没有隐瞒的必要,就像他在梦将无害幼年趣事讲给杜荫山一般,类似此事真实的翻来覆去发生过。无需回忆,他立刻知晓杜荫山所指的故友。

学生一怔,苦涩道:“不是,他已经过世了。”

“哦...实际上他能长大也很辛苦了,家里做生意也不能叫他吃了苦去,兴许不算坏事呢。还有哪个邻居。”别用死人搪塞,说活着的那个。

“姓周,不是什么大家,很早就搬走了,后续只有偶尔在上海碰见过。”

“很有缘分了。坤泽?”

垂下眼,肖鹏还是决定承认,气味唬不了人,否认没有意义,更何况他对于这样勇敢又天真的反击跃跃欲试。“坤泽。”

“是到了年纪成家,合适就好好发展,聘礼我早些给你准备就是了。答应过的。”

“那是自然,肯定会和她正正当当在一起。”

肖鹏声落换杜荫山不吭声了,他瞬时间挂了脸,阴沉的目光落在乾元佯装自然的脸上。肖鹏看不过眼他与孟文禄之间那些性层面上的纠缠,终是第一次讲出口来。这是相当草率的进攻,杜荫山又欲苦笑又想叹,实际上他没打算对肖鹏做到这种程度,没想把关系扯进愚蠢的乾元坤泽永无止境的捆绑里,计划到底还是赶不上变化。他转身缓步往窗口去,状似妥协反问道:“可以,但是为什么?”

“老师刚刚说要谢谢我。说说罢了。”

杜荫山背对着肖鹏,松开了长衫上纽扣。他对着肖鹏冷漠地打官腔,混合着他惯有的恶毒,“这就是你想要的报酬?肖鹏,我好失望。我猜了很久你到底想要什么,什么都考虑到过,偏偏没想到居然这么无趣。”他转过身来,衣服掉落在地上,赤裸着,肖鹏不敢抬头看他。“我总是不愿意相信你会这么没趣这样下流。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杜长官扶起肖鹏下巴,冰凉、恶毒又无所畏惧,他强迫肖鹏抬眼,蔑视爱徒爬满血丝的眼里错乱,声音刺耳,“你这一条小命居然可以轻飘飘交代在这种事上面,我好失望,肖鹏。”

肖鹏想反驳为自己辩解却无法否认他的渴望。话哽在喉头,先一步涌出身体的竟是泪水,他眼前一片模糊,却不敢错开目光,视野中只有老师那双冷漠的眼出奇地清晰,杜荫山柔声质问:“太相信你也错了吗?我太指望你能陪我帮我了,期望太重、太喜欢你也是错吗?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干脆卖了我?就这么喜欢这事?”

越是压抑,触发之时就越惨烈,肖鹏被他的“太喜欢你”打得措手不及,脑袋里轰隆隆狂响起来,无法思考,只能幼童一样接受老师字面上的信息。又被他的“出卖”刺痛,如被电击般语无伦次地下意识开口否认,“不...我不会...”他怎么都讲不出出卖二字,不知怎样才能十足地悔过、制止老师的失望蔓延。

老官僚拇指按上他柔软滚烫的双唇,压回学生未讲却将讲的轱辘话。他放开肖鹏,垂手站在惨笑的学生面前,赤条条又杀气腾腾,冷酷地提醒:“你的报酬,肖鹏,我们说好的。别再耍我。”

杜荫山身上没什么赘余,薄薄的皮肉包着骨骼,腰很窄,和肖鹏想象中一样,但他腿有些太细,这却是在肖鹏想象之外的。他肖想了太久,以至于真正出现在他眼前时反而畏手畏脚,简直动弹不得。

眼泪还在涟涟往外涌,肖鹏后悔让恩师流露出让人心碎的失望,痛恨自己萌生了这样可怕的、无法拒绝的渴望,他隐隐怨起杜荫山没有犹豫没有后退,毫不在意落落大方地接受这对他底线的试探。又恨又渴,又怨又怜,他猛扑上去,把他冷酷生硬的老师锁进手臂之间,紧缩、紧缩,迫切地拼命地想听到这具温热身体里还有着应有的心跳——却仅听到杜荫山发出了一声失落的叹息。

这从一开始就是恩师恶毒的陷阱,他拿捏肖鹏易如反掌,年轻人太认真,太投入,他被自己再难藏住的爱意蒙蔽了双眼,在特务头子刻意表现出的偏爱中,一厢情愿地沉浸在自己浪漫的幻想中如痴如醉。杜荫山伸出手回抱住怀里的青年,他又端出那副溺爱学生的好老师姿态:“好了好了,你就要勒死我了。”

手指揉进肖鹏乱掉的黑发中,极尽温情地帮他梳理,乾元还在抽气,杜荫山听了有些暴躁,伸手向下摸索,重新扣住学生被泪水打湿的下巴,用了力把他的脑袋从胸口掏出来,没嫌弃他搞得乱遭几乎一塌糊涂的俊脸,深深地看着他的爱徒。

“别再哭了。”——哭得招人烦。杜荫山压下不耐,欺哄道:“我对你期望太重,方才说的都是气话,你知道我的,我是太喜欢你了......行了行了,你轻轻抱着我,我哄哄你,好不好?力气怎么这样大?你要勒断我骨头了。”

肖鹏晕晕乎乎看他,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他几乎停转的大脑没用得很,捉住“哄哄你”三字便再不能反应,手上放轻了力道,方才苦痛的心肝又反出些甜蜜,忐忑又焦急,狗崽一样期待着、静候着。他急切地想要恩师抚慰,想在渴望的怀抱中忘却刚才的恶言恶语,这才好重新回到他幸福的、梦里的臆想中。杜荫山刚刚承认喜欢他,他那先前臆想便也不算完全的臆想。老师肉眼可见的偏爱他,如今又亲口承认他太喜欢他——肖鹏头昏眼花却迅速地自己攻略了自己,喜悦冲傻了他的脑子,幸福到控制不住自己,等不及杜荫山来哄,饿狼般挺身凶猛地咬上肖想已久的唇。

杜荫山猝不及防,他以为这头狼崽子不会这么大胆,刚才还骂得他抖个不停,这才几句话就变了样。肖鹏残留在脸上的眼泪湿漉漉地沾在杜荫山脸上,特务头子担心他脸上有方才哭出来的鼻涕,不想他蹭上自己,有些犹豫地往后闪。年轻人的吻热烈又深情,察觉到老师要退,心下不安,急吼吼扬手死死钳住他后颈,不给他躲。杜荫山挣不过这失了智的学生,只好偷偷翻个白眼由着他又蹭又亲。实在是觉着讨厌了,才装着自己呼吸不了的模样示意他松开。

杜荫山拨开肖鹏的手臂,命令他擦干净自个的脸,转身往床上走去。不似他平常那般的模样,这恶师故意走得慢悠悠软绵绵,扭得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肖鹏只觉得身上燥热,不太好意思再看,垂下目光仔细收拾干净眼泪,却听那特务拉长了声音不情不愿地唤他:“你过来,过来抱着我,老师我好好哄哄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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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鹏不是未经人事的雏,听出他老师言语中的调笑,三步并两步到床边,压着急促的呼吸严肃地跪上床。他身下早有反应,鼓鼓囊囊顶着裤门,杜荫山笑骂他沉不住气,隔着外裤去摸他身下热腾腾的性器。肖鹏凑上去捉老师的唇,他从不在床上吃人嘴巴,这一次两次地却是情难自禁,吞下杜荫山的低笑,把自己卡进那两条长腿之间,下身迎着老师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往他手里挺送。

本只想着臊肖鹏一把,他没打算真怎么样。松开他的唇,学生滚烫的呼吸灼在他脸旁。杜荫山故意在他耳边细细地喘,去蹭肖鹏棱角分明的俊脸,指责难道要穿着衣服抱他?真没礼貌。

肖鹏褪了衣物又爬回来,脑袋埋进杜荫山两腿间,含住半勃的物件。他不算熟练,毕竟这种事他也没有练习的必要,但胜在仔细。两手圈住杜荫山腿根不允他躲,舌尖在冠状沟一圈圈轻扫,间而深深吞进喉咙,逼得杜荫山不住挺腰,抽搐着想夹住双腿,逃避过多的快感,又被肖鹏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控制住,逃跑无果只能伸手抓了满把他的黑发,颤着往身下按。感到杜荫山两腿簌簌抖得更甚,想必是快到了,也不扫他兴,加快速度往喉咙深处吸。杜荫山快乐得喘不上气,后仰脑袋尖叫不小心咬破了舌尖,剧烈地发颤,泄在肖鹏嘴里。

他敞着双腿在肖鹏身下软着,眼角染上夸张的红,小腹一抖一抖地抽。肖鹏把方才他留在嘴里的液体吐在掌心,看眼色试图把手往人身下探。冷不防被身下人一把捞住脖颈压在肩窝,杜荫山仍在急喘,湿漉漉热腾腾的贴着他,“咬我。”肖鹏听到老师软声哄道。

他努力保持镇静,剔除老师话中隐含的情感,句句只往利用欺骗处猜,针对“被利用”砌起防御,却没意识到要警惕“被需要被爱”的攻击。这才给了杜荫山一个不耐却果断的斩首机会。如果不在意不会去追车,不会来孟府,不会半推半就住下,不会在梦到扭曲的燃烧的大哥后见到个无害、可以依赖的杜老师。理智的假抗拒后却有着真的渴望,在假里抑着真,荒唐颠倒,真伪难辨,虚实难分,又从这真里生出些不识趣的焦灼,候着这冒犯的情感被察觉,却没发展出直面的胆气。这胆气也是沉默的,在杜荫山一次次抚慰和讥讽中来回上下跳动,有去做鬼的胆子,有直视鬼的胆子,有撕扯老鬼的胆子,独独缺了斩断旧日情谊、拯救无法自拔的肖鹏的胆子。

“咬我、咬我...”真正的鬼在他耳边发出指令,扯着他头发揪得发痛。

颤着唇,肖鹏收着劲去吮人腺体,杜荫山抓他很紧,恍惚间竟有了迷蒙的心安。他总是试着追求种绝对的归属感,在肖昆身上建立的情感又投射到新的、强硬的领袖上,不用再左右摇摆,再反思大哥话里有话的暗示,只跟着走就好,去南方、去阎罗殿,随便如何都成。他身上信香溢了出来,绕在老师身边。是杜荫山自己要他咬的,肖鹏为自己澄清,留了气味也是他自找的。虽然不想承认,但老师这么决定必然是有所打算,这不重要,他一早知道他阴毒、刻薄、八面玲珑。人的情感哪里是理性得以控制的。学生探着手再次往人身下探去,又叫杜荫山拦了行动。

行了,我要回去了。杜荫山抽手推开还凑在他身边的毛脑袋,语调里还残留着柔情。他说: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睡吧,啊,还早,要吃晚饭吗?

肖鹏被他耍的一愣。忽地感到从天灵盖涮了一股凉意到脚底,他已褪了衣物,又像回到了那个噩梦中,赤裸地暴露在肖昆的眼前。身体抢在大脑前顺从了指令听话退开。他这会算是冷静下来了。

杜荫山没有立刻起身,使唤肖鹏去把他衣服捡过来。他现在没那心气劲在这事上消耗,更何况目的已经达到,再多给就显得廉价了。“姓周....”他开始翻来覆去的拿过去了的对话咀嚼,问肖鹏说:“做什么的?”

“记者。”肖鹏又补充道:“也许是在实习吧。”

“又是记者,哪个报社呀,兴许能给他主编打个招呼抬一把。毕竟算你朋友的。”

“这我没问。您也认识主编?”

杜荫山斜眼闪他一眼,糊弄着答:“都认识。不认识我还不认识孟文禄吗。你们在哪碰见的。”

“公园。”

“嗯。”

于是肖鹏解释道:“我先去了趟码头。之后到公园去透透气,碰上了。”杜荫山不搭他话,径自对着镜子整理衣服,他对自己倒是很仔细很怜惜。二人陷入阵尴尬的沉默中,肖鹏也穿罢了衣服,听杜荫山终于情愿开口,道:“你不吃晚饭了吗?到时间了,我要下去的。其实也不饿,我更想陪你,但这不是我说了算。”他转身,极尽真挚地请求:“我很累了,可以不要再和我拿腔拿调了吗?”

肖鹏不知作何表情好,微微垂了脑袋回答:“...我会陪着老师的。"

杜荫山很开心,最起码装得好像很愉快。肖鹏却有些无地自容,这个人方才耍毕他,现在又得到了他至少七分真心的承诺。环扣环、谎接谎、套中套,结果是冤无头,债无主,逼得他只得吞下这苦果。

 

孟文禄和孟二姐饭毕在一楼大厅讲话。他姐弟二人把握着老孟家命运,拾了根线头要穿针都得一番通气商量。

“货下午收了,郭域都盯着的。从一直有联系的那边搞来,卖也好出手,算高精度军用设备,体积不大,价格还高。够撑过这一阵。”孟文禄陷在沙发里,身着白衫,也不怕衣服上褶了皱。他分析道:“工厂还不能停,订单虽没处理完,还得看着再接。接了政府的单子方便去银行贷款,算是护身符,只不停产就还是爱国生产者。却也有风险。叫那些地下人士记了一笔也不好,该留点余地的。”

二姐说:“叫察觉了可是走私军火罪,扣上个间谍的帽子又不值当了。”

孟文禄摆摆手:“有手套。只说被逼无奈,若是不听使唤他就要指控我们通共。那家伙的同僚必然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二姐说:“实在不行再说吧。用在这事上可惜了。老三,你说的周家是什么来头?”

孟文禄说:“苏州分行的一把手,现在巧了在上海。虽说是有那四行二局的说法,但分行自主权还是很大。指不定能帮上忙。”

“苏州分行,那是该见一......”二姐骤然停了话,孟文禄顺着她视线转头往门口看,只见杜荫山笑盈盈在门口立着。沾着一身乾元气味。

孟二姐不遮不掩地瞥了眼孟文禄,孟老三却是腾起阵难堪:这人就是这德行,现在却是彻底不要脸了,能让他情愿弄得一身臭味的,孟府里也只有肖鹏了。果真是姘头。肖鹏也是不争气,这就叫拿住了。

“我不是来参与你们谈话的,只是时间晚了,来提醒孟先生早些休息。免的再折腾我起来。”这人得意洋洋地表明态度,又抢在孟文禄开口骂他前大摇大摆回房去了。

孟家姐弟展现了惊人的默契,二人闭口不提杜荫山,又把精力投在贷款一事上。

二姐道:“见便见了,也是白见。如今大额贷款都要考虑政治风险。没有背书,就是政治不可靠。要是批了这笔贷款,就得承担政治和坏账风险。不在一条船上,难劝得人家力排众议担保给孟家批款。”

孟文禄沉思片刻,道:“那得看他能活动来多少额度。多有多的办法,少有少的办法。资产还没全部移走,现在还只是暗度陈仓的阶段,要是能一口气顶到厂子设备撤离,也算能派的上他的用场了。”

他的用场指的是杜荫山的残留的价值,二姐也听出他的意图,道:“先见面看看,约的到吗?”

孟老三点头:“下了帖子了。还得看人家乐不乐意。”

“也好。行了,快去洗漱吧。再迟又扰了你那位的休息。”孟二姐起身,结束了今天的穿针。

收拾毕孟老三回房,杜荫山又已经拾掇好躺下了。他在孟府什么也没干,却天天累的好似受了孟文禄怎么虐待一样。孟文禄在床边站着,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人枕头里的后脑,他想:正反只是用,能发挥出作用就好,没道理管他和谁厮混。不如大度些,还能落得个体贴的形象。

可肖鹏的信香不住的往他鼻腔里钻,闹的他一阵烦躁。孟老爷是体贴大度的孟老爷,也是不喜欢吃委屈的孟老爷。更何况他本来就高低瞧不上这血债特务,对待别人做得到有礼貌有分寸,和这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又一次探手去行使乾元的权利,却没遭到坤泽的制止。他奇道:怎么这么小气?只让肖鹏咬一下,我还当都搞到底了。

杜荫山却问道:“苏州什么?你要去苏州?”

“还说没听见…”孟老三哼哼抱怨:“我哪有功夫去,见个客人罢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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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他再起来已经有些迟了,孟文禄早出门去。他自己个摇到花园里小亭,叫人给补了茶水糕点,惬意地歇着。他近些日子的确常常发困、觉着乏,打起精神应付别扭的学生和高精力的孟家大老爷自然很辛苦,但为了多留一条活命的路,现下还是受着得好。

杜荫山抖抖手里捏着的报纸,“肖鹏去哪里了?”

孟文禄方才从外面回来,去得哪不说,只是刚回来脸色不大好,挂着脸阴沉地在杜荫山旁边坐了好一阵儿。这会儿听他开口询问,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地一笑,探臂去够小桌上的凉茶:“我不知道啊,他没跟你汇报吗?稀事!”

“你不是安排有人跟着他的吗,叫过来问问。”

孟文禄赶忙澄清,“我可从来没叫人跟他,你说的想必是榔头的人。这个榔头,胆子越来越肥了,等他回来我收拾他!”

杜荫山莫名其妙地撇他一眼,懒得与这人多纠缠,又道:“那就把你胆大包天的外甥叫过来问问,肖鹏人去哪了。”

“肖鹏也有他的私事,给点隐私给点空间,做老师也不好做到这样出个门都要报备的程度吧。”孟文禄犹嫌不够,凑上来贱嗖嗖地柔声劝,“再说榔头这会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上哪去问。要不等他回来......”

要不说榔头这外甥老是不该掉点的时候坏事,跟孟文禄这老舅总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孟老三这边话还没讲完,那边高大的侄子就大摇大摆地晃进他的视野里。孟先生再打眼色为时已晚,特务头子反应极快,捕捉到他一瞬间的停顿,顺着孟老三视线锁住了摸不着头脑的榔头。

孟文禄只得放下杯子,扬声跟他打听:“肖鹏哪去了?杜处长可说了,你安排人跟着那小子呢,别说不知道。”

榔头摇过来扫了眼桌上的点心,估计是没他看上的,便是也没打算多留的样子,含含糊糊地应他老舅的话:“约会呢吗,中午和个小姑娘在外头吃饭给我碰上了。不能错,我看得真真的,郎情妾意人家俩好着呢。”他也不承认派人跟着的事,只把中午见了的添油加醋胡讲一通:“还得是上过学的,见过世面的人懂情调啊!以为吃个饭喝个咖啡,聊聊什么这个那个诗的也就完了,说完又去法国公园勾着散步去了。嚯,年轻还是了不得,有那精神头!”

杜荫山放下报纸,“你看得还不少。”

榔头不怕他,便也不跟他多解释,摊手耸耸肩意思他就从头到尾给看完了,那又怎么样。

孟文禄心里觉得有趣,想笑又不敢,见榔头一副”你拿我怎么样“的欠抽模样,不愿杜荫山盯上他,到底是自个侄子,血脉亲情还是在的。便假装斥责:“你小子真没别的事干了,就知道这种情啊爱啊的。快滚快滚,没点出息!”

榔头也不怕这老舅,又是一摊手一耸肩,识趣地扭身走了。孟文禄这会心情倒是好多了,从椅子上站起,装模做样地拍拍身上的灰,只说饿了回屋等着吃饭去,便叫住榔头让他跟自己一起回去。

 

肖鹏回来时带着一身坤泽气味,他远远与孟文禄杜荫山打个照面,打算直接回房间去,却被孟文禄叫住:“去哪?过来吃饭,大家都等你呢。”

肖鹏偷眼看了下杜荫山,老师挂着脸不看他,绕过孟文禄径直走去餐桌边坐下。孟文禄还在招呼他过去,笑嘻嘻地跟他介绍今天桌上的菜色。他身上的坤泽香甜的味道很重,离得很远都能闻得到,桌上众人也都不提这事,面色如常各自落座。

肖鹏无奈,实在推脱不掉,便只好慢吞吞走近,捡了个离杜荫山远点的位置坐下。坐再远也没用,那股子甜腻的味道还是在房间里尴尬地弥漫。杜荫山面色铁青,还是不理他。

孟文禄故意拿他打趣:“这一桌菜色还都没肖大少身上香。肖少爷去哪约会了?”

肖鹏只当没听见,不去搭他的话。他不敢再去瞧杜荫山脸色,低着头吃饭。

见肖鹏不理他,孟文禄也不恼,笑眯眯用手肘戳戳他身边的杜荫山,又道:“你这学生也长大了,要是有了心上人也千万带来给老师瞧瞧不是?”

肖鹏听毕急急抬头望向杜荫山,他老师不知何时已抬头盯着他,手里拿着筷子还在碗里轻轻戳着米饭,脸色虽不甚好看但还挂着笑,幽幽地道:“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觉得合适就带来看看,别的倒罢了,只是也要讲究个门当户对。”说罢低头吃饭不再搭理此二人。

孟家二姐见氛围不妙,忙笑着招呼大家夹菜吃饭。一顿没滋没味的晚饭吃完,大伙各自在客厅找了位置歇着。肖鹏本想先回去收拾下身上,但又怕错了此时便再没了解释机会,正左右为难间,杜荫山从沙发站起,推脱有些累了先回房间休息去。孟文禄没抬头看他,也没多问,捏着书页哼了一声权当知道了。肖鹏跟着起身想随着杜荫山一同离开——他之前一直都这样,孟文禄从没拦过他这幼稚的过度保护倾向,这次也只是从报纸间抬眼瞧了他一眼。

杜荫山走得不快,肖鹏很容易追上。他安静地跟在老师身后,不知如何开口才好,老实地跟了一路,眼见快走到房间。杜荫山突然停下脚步长叹一口气,“跟着我做什么。回去吧。”

肖鹏停下脚步不敢再跟,只看着老师推开门进屋。

 

凌晨两点半了。屋里暗得紧,杜荫山一直没睡着,眨了好半天才适应这暗度,看清了卧室墙上挂的西洋表,没趣地想着。已经两点半了。

孟文禄睡了,在他身后小声地、稳稳地呼吸。杜荫山总嫌热,不让孟文禄搂他,只各睡一边,他听着孟文禄规律的呼吸声,心里却突然涌起一阵惶恐。这个人不能信任,他不一定不会出卖自己,不,必要时他很会的,甚至不需用很贵重很珍贵的物件交换,毕竟只是一个没身份的特务,他万分不敢保证孟文禄会遵守他的承诺,更何况那承诺也不是什么正经时候讲给他听的,精虫上脑嘴里瞎咧咧的话,谁都清楚那算什么,什么都不算。再者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一切的一切就是从两人各有需求开始。肖鹏也是,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就罢了,本就没要求他怎样,如今却染了一身坤泽味道回来耀武扬威,装着无辜地在众人面前给他不痛快。杜荫山强忍着摔下筷子走人的欲望勉强吃完了晚饭,这好学生还觉不够,裹着一身甜腻的臭味又腆着脸跟了上来。

杜荫山懒洋洋地翻过身,一看到孟文禄沉静的睡颜,又不可遏制的开始想象这个人要是死了怎么办。孟家没人掌权,他登时就会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被扫地出门都是轻的,要是被送去给那些人会怎样?他又自然地联想到曾经的审讯室,阴暗潮湿熟悉的小房间,冰冰凉的刑具,各种音色的惨叫嘶吼,那些家伙对外说是不会严刑逼供只会劝导归降,但其实根本不可能的吧?对别人用刑简单,想到自己熬刑还是难免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往上冒,遇到张戒那样审讯的是一种下场,遇到肖鹏那样的又是另一种下场了。

...肖鹏,昨天承诺说老师我会陪着你的肖鹏,今天浸了一身其他坤泽气味的肖鹏。

孟文禄还不能死,但肖鹏可以先去死。

杜荫山开始精心为肖鹏挑选死法,想象他的死状。炸死有时连残缺的胳膊腿都找不到,最差的是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分辨不出来哪是哪,这算炸的彻底的,要是只是波及到,还不一定会死。特务头子认真地想着,肖鹏他反应极快,时机埋伏不对还真不一定会被炸死。枪杀有些无趣,但好就好在可以想办法留个体面的全尸,当然也可以不留,从脑袋打进去打的后脑勺爆开,眼珠喷出来,牙齿崩一地。有点埋汰,但好操作些。想点常规的,窒息,不行,会变得很难看,他还是不忍肖鹏变成那副狰狞的模样,还不如脑袋被打爆。中毒也行,不用反应太快,他还有好些话想和这位优秀的学生讲,多少留点温存的时间。

可是要杀肖鹏吗?饶他一命杀了他相好也一样。

杜荫山胡乱的想着纠结着,面前仍孟文禄睡得香甜,简直有些没心没肺。孟文禄哪里知道他被临时决定饶了一命,他就这么睡得舒服招人烦。杜荫山有些不平衡,肖鹏哪有这人可恶,比起这家伙他的好学生肖鹏又哪里值得被一枪打破脑袋。他回想起最开始的开始,在燥热中勉强睁开眼睛时,这男的就已经架着他的腿强迫人骑在他身上,一副我才是被迫的我是怕你死了我这是在帮你的恶心嘴脸,身下一根驴货捅得他控制不住地干呕,迫于身体虚弱无力抵抗,才无可奈何地叫这人生生顶进生殖腔。

他越想越恼,简直要立时抽出孟文禄压在枕下的手枪把这烂人的脸打烂。但他又劝下自己,强迫自己闭上眼,孟文禄暂时不能死,孟文禄现在不能死。杜荫山闭上眼睛压下冲动,决定不要再想下去了,睡觉。

但失眠并不是闭上眼睛就行,脑子里各种想法喷涌而出各种声音相继响起,杜荫山睁眼又看到孟文禄无知无觉安详的睡脸,一股无名火起,直想掐住这人脖子让他醒过来,让他为自己今天在饭桌上说的那几句明里暗里羞辱杜荫山的话付出点无伤大雅的代价。

孟文禄迷迷糊糊地从梦里醒过来,只觉得下面不知为何被热乎乎湿漉漉的腔体包裹住舔弄。他还没清醒过来,伸手向身下探去,却摸到个毛茸茸的脑袋,心下一惊当即扯开被子,却见那特务官僚伏在他腿间殷勤又缺德,吃的正在兴头上。

比起快乐更多的是恼火,孟文禄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知道是被这臭特务舔的还是给气的。一手握住杜荫山肩膀把他往外拽,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虎他:“你他妈发什么疯?!能不能睡觉?!”

杜荫山正吃到深情处,被这男的直接把家伙从嘴里扯出来,当下也有些不爽:“我白白伺候你,你有什么不乐意的?”说罢还想再钻回去继续。

这下孟文禄彻底醒了,两只手伸进被子里死死拧住杜荫山,把特务往被窝外拽。孟三老爷也顾不得控制音量,骂他贱东西,谁惹你生气你跟谁发火去,折腾我做什么?!

肖鹏的房间就在隔壁,孟文禄当初不知什么意图专门安排的,如今他又叫喊起来,难保肖鹏听不到。

想到这杜荫山又不禁烦躁起来,心头火起也嚷起来:“什么叫谁惹我?!你就清白了?你下午那话什么意思,他身上什么味那么香,你不如也去?!”

“他妈的!”孟文禄伸手一下捏住杜荫山的圆脸,生生捏的官僚发痛,被打扰睡眠的孟老爷吼他:“是肖鹏去嫖的,你搞搞清楚!关我什么事?!”

杜荫山冷笑:“不关你事!我吃肖鹏的去。老爷您好好睡吧!”特务头子一手狠命去掐孟文禄喉咙,一手把那只越来越用力拧他脸蛋的手掰下来,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嘟囔:“我明天一定把你脑袋打爆!他妈的!你等着吧。我一定弄死你!”

孟文禄简直匪夷所思,顾不上杜荫山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坐起来探臂圈住杜荫山的腰不放他下床。这人真跑去肖鹏房间怎么办?!这都算什么?!自己睡得好好的被这家伙弄醒,还一副占理的模样胡搅蛮缠,孟老爷无可奈何又火冒三丈,现在又发起脾气宣布要去爬别的男人床,实在受不了了,大骂:“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发什么疯!!”

杜荫山挣他不开,更觉怒火攻心,也不多与他废话,拳打脚踢往孟文禄身上招呼,一巴掌一巴掌扇他脸,掐他脖子,踢在孟文禄肚子上、腿上,孟文禄被他打的又痛又烦,死死扣住杜荫山的腰往床上甩,趁特务没调整好姿势的当口膝盖压死在杜荫山大腿根,掐住这人两手压在脑袋边,不让他动弹。方才脸上被抽得只是火烧似的烫,现在便是辣辣地阵阵刺痛,这特务好几脚踹在腹部,踹的他险些喘不上气,冷汗瞬间浸湿后背,他短暂怀疑了一下难不成内脏被顶破了。

孟文禄被他扇得耳边嗡嗡响,就更控制不住音量。拉着脸紧紧地盯着杜荫山的眼睛逼问他:“你是想人操你吗?!肖鹏去嫖你不爽!你就想挨操对吧?!”他一手握住身下人手腕,另一只手去摸身下家伙:刚刚被这人舔立起来了,但一通打闹过后又下去了一点。

杜荫山被他压住,万分动弹不得,见孟文禄似是真的恼了,要是现在真的挨他用肯定受不住,这人一根驴货他是见识过的,若不是信期根本吃不下,尤其这人现下必然也没有帮他准备的心思。当下心思回转,不敢硬争,柔下声音哀哀地讲:“不是,不是。我不想做。”

孟文禄不理他。杜荫山眼见孟文禄那家伙慢慢立起来,想到这时要是被孟三老爷用了,再几天别想好好走路,扭着手腕想把手伸出来,柔声细气地摆低姿态商量道:“我用手来,真的,我不想做,我帮你弄出来,用嘴也行,孟老爷,你知道进不来的,我不想做,我用手帮你,你松一下......”

“我也不想做!我想睡觉!”孟文禄恶声恶气地吓唬他,“是谁先半夜爬起来吃人鸡巴的?!”

孟文禄抄起他两条腿,那根驴货已经热气腾腾地抵到杜荫山下面入口处,特务头子还不死心,还在试着交涉:“用腿也行!我真的给你弄出来。真的进不去,孟老爷,我快点给你弄出来就睡觉了行吗?你别吓我了。”

孟老爷也知道进不去,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操他,但现在听他这么讲反而又恼起来。你想把别人弄醒就弄醒,你想不挨操就不挨操,哪里都是你说了算?孟三被这前高官耍的无语又烦躁,当下决定给他个教训,挑眉把下身往杜荫山处又挺了挺,恶劣道:“还能你想怎的就怎的?杜处长这么霸道。”

又怕这特务破罐破摔,放柔了声音哄着,“能进去的,我轻轻的。”

杜荫山犹如雷劈,想到真要没准备地挨这人操,更是悲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他忽地一副严肃神情盯着孟文禄,嘴里不管不顾地便胡言乱语起来:“孟老板,我怀孕了,我肚子里有孩子的,你现在不能动我。”

孟文禄被他这种形式的威胁逗得想乐,忍不住哄他玩:“掉了说明不够健康,生下来也活不长,还不如现在掉了吧,再来个更强壮的。”

“下去!”杜荫山推他。

“你让让我,让让我成吗?”孟先生气声商量,俯下身子急切地去捉那人嘴唇,

 

杜荫山还想和捏着后颈的手对抗,略有抬头的动作便被察觉,那手更拿力地把他压进被褥中。前特务头子几乎喘不上气,努力扭过脑袋寻求一丝呼吸的机会,他拼命地呼吸,尽量保证一条小命不被老爷失手按住窒息而死。孟文禄那根充满了震慑力的性器擦过他的囊袋,他抚摸杜荫山后腰的手向下滑去,拂过两片干涩会阴,饶有兴趣地扣弄。杜荫山在啜泣一声后下意识夹紧双腿,被抵在腿间的孟文禄重新顶开。

孟文禄喜欢他害怕,不是所有人都会让他害怕。这特务脸蛋圆圆,但身上倒是清瘦,穿着衣服这两片薄薄的蝴蝶骨就飞也似地轻盈地顶起布料,他俯身吻上,感受到这人的簌抖。孟老爷心下顿觉爽利,却又顷刻间摆出一副端庄严肃的掌权人模样,装模作样的劝他。

“别太紧张了,我会轻轻的,我说过了的。”

好似他说了就绝对会遵守一样,杜荫山又想到之前他说过的不会随便出卖他的承诺。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开口回呛,孟文禄的手指还略显粗暴的在他体内开拓,那根热腾腾的性器还杀气汹汹地在他身下候场,杜荫山实在不敢乱动,只怕那根驴货就这么捣进他的身体里。

孟文禄不是第一次用他,但这般干涩紧致的情况并不常见。听杜荫山喘得艰难还当真的痛的不可理喻,便犹豫着松开压着身下人后脖颈的手,熟练地握住特务头子身前由于紧张和惊吓而疲软的性器,轻轻地替他撸动。死官僚透过气来,艰难的扭过脑袋,还在想着和他商量:“孟先生,我好疼,别弄我了,我用手帮你,好不好?”

孟文禄不搭他的话,手下加快了动作,他没想他疼,但今天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没有半路停下来的道理。他想起杜荫山方才认真的板着圆脸蛋为了逃避挨操的命运瞎说自己怀孩子了,只觉得可爱可怜,这家伙昨天被肖鹏咬的一身其他乾元的味道,还装得天真无辜,只说老师抱下学生沾上些气味不是正常?于是孟文禄也抱了抱他,咬的这厚脸皮的特务头子哀叫连连。此时这人身上都是孟老爷的气味,本就满足了乾元极重的占有心理,哄得孟文禄心里轻飘飘,在乾元怜惜心的力量下手指揉弄杜荫山内部的动作也缓和温吞了下来。杜荫山哽了一息,随后的叫喊中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注意到愉悦,坤泽会自己适应的,天生如此。

孟文禄把他翻过来,从容地卡进前特务头子两腿之间,不管杜荫山怎样扯拽他身上的睡衣,始终无动于衷,膨大的龟头顶住坤泽将将闭合的穴口,不容商量地顶进。他只没入了一小部分,坤泽便努力地喘息起来,额头冒汗,不自觉地挺腰,试图缓和被撑开的不适。孟文禄沉了沉腰,又向里送了送,那张欲拒还迎的嘴吸得那么紧,像是在邀请他进的再深一点,乾元已经开始愉悦起来,体面又顺利地占有坤泽这件事让他从心底涌出爱意。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你就想这样对吧?”孟文禄得意洋洋地打趣他,故作大度地发言:“我会帮你的,分内之事,杜处长不必客气。”

他仔细看了看身下咬着他的穴口,确定没有撕裂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恶意学着肖鹏的腔调跟杜处长汇报:“报告老师,你下面没有流血,一切正常——我说过了的,不会让你真的破掉。哦,我们的孩子应该也好好的。”他压下来,贴上杜荫山烫烫软软、隐隐发抖的脸蛋,心软了大截,情难自禁扭头咬上特务的脸,又亲又舔弄得他一脸口水,含含糊糊地报备:“杜老师....老师.....学生要进去了.......”

“先别......”

杜荫山没抽他在这种时候故意模仿肖鹏,只赶紧开口试图阻止这人那根家伙再往深处捅,但他被孟文禄抵在床头,两条腿被他压住大开,大腿根两处又痛又抽一阵酸麻,无力阻止孟三气势汹汹的侵犯,只得扭抓着乾元手臂生生挨了一记深顶。他向来没什么羞耻心,痛了就大喊,也不管会不会闹到别人,不管会不会吵到别人睡觉。

他也不管会不会闹到孟老三睡觉,要不然还不会有这一出。孟文禄紧紧贴着杜荫山的脸蛋,美滋滋地承认了这一视同仁地扰民。他也不管肖鹏会不会被闹到,肖鹏就在隔壁,那个接受长时间训练的特务必然睡觉不沉,八成早都醒了。

身下器物被坤泽夹得舒爽,紧窄的穴道反射性地绞着入侵的乾元。杜荫山攀着孟文禄的脖颈,由于不能承受的疼痛和快感而可怜地抽泣起来,他只觉得胯以下没了知觉的麻痛,脆弱的部位被撕裂开容纳进夸张到威风凛凛的性器,特务无助又踌躇地把自己往乾元怀里塞,气喘吁吁地扯着孟文禄身后的睡衣布料,命令般地要求他脱掉衣物——而这其实是老官僚的撒娇手段,以期能哄得乾元晕头转向最终得到其庇护。

乾元很难不吃这套,孟文禄脱了上衣,一臂把赤裸的坤泽用力揉进自己怀里,腾出一只手大力揉捏坤泽的臀肉,细细感受每次揉捏所引起的穴口的紧缩。

 

孟三又躺下,搂紧之前不让他抱的坤泽,抚着软绵绵热乎乎好似要融化了一般的皮肉,困意重新袭来,他低头蹭了蹭枕在肩上毛茸茸的脑袋,无力地嘀咕:“现在总要睡了吧?心情有好些吗?”缩在怀里的坏东西哼哼唧唧只当回答了他。

孟老爷也没听清,他实在是困得惊人,闭上眼就好像要立马昏迷过去一般,忽又清醒一秒,严肃地警告这胡作非为的特务,“不准再闹我了,我可是要睡觉了,你还不高兴明天冲肖鹏去。不准再闹我了。”

杜荫山还是睡不着,岂止睡不着简直更精神。他身上越是累脑袋瓜就越清醒,孟文禄留在他体内的东西润得他难受,他没力气夹也不没打算夹住,不止是乾元灌进来的那些,混着他自个身子深处喷出的水,随着呼吸慢慢被挤出体内,两腿间黏黏糊糊相当不清爽,这人倒是舒服完了就睡去了。杜荫山稍稍扬脸去看孟文禄,孟先生是真困了,稳稳地在他头顶上呼吸,睡颜英俊且单纯,又回到了今夜最初的情况,一个睡得没心没肺,一个两眼一睁失眠。

特务头子想了想,哪有只他一个人不舒服的道理?辛苦聚集力气支起身子往孟文禄脸边蹭。他细细的吻在孟文禄脸颊、嘴唇边,用情潮过后仍滚烫的脸蛋去贴乾元的,他清楚孟老爷很喜欢这个,探手柔柔抚上孟文禄脖颈,向上触到乾元的耳朵,又顺着耳廓揉捏。孟文禄被他亲得发痒不耐,迷迷糊糊要拨开这人凑在脸上的脑袋,扣住此人软绵的腰要把他往边上掀开。杜荫山见他要醒,赶紧在他唇边含含糊糊呢喃着诉苦:“孟先生我下面疼......”

嘴里装得可怜,身上行动倒还利索,一扭腰就往孟文禄身上骑,两条胳膊挣开孟文禄要抓他的手,紧紧搂住那人脖颈,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老板老爷汗湿的黑发,下身湿漉漉肿胀的两片不偏不倚包在乾元方才发泄毕的器具上。他伏在老爷身上,要融化似的温热肌肤润润地贴着孟文禄胸膛,在还没太清醒的孟先生下唇落下细密的吻,又亲又舔又要不知是哭是笑地捏着嗓音发怪声。

“老爷你肯定是把孩子捅掉了......”

说着说着还骑上了,他真是骚惯了,下面多得兜不住的水淅淅沥沥滴在孟文禄软下去的器具上,就着这湿滑的液体前后摩擦,试图唤醒刚刚还捣得他吱哇乱叫的性器。杜荫山也很累了,但人做坏事的时候是不怕累的,他硬撑着不住发抖的腿,拱着腰背把滚烫的阴唇往孟文禄身下的家伙什上压,随着摩擦的节奏细声尖叫。

孟文禄只好又醒来,无可奈何地伸手环住杜荫山的脊背,紧紧把他箍在自个身上不要他再蹭。

“别闹我了......爷爷,杜爷爷,你到底要干嘛.....”

杜荫山不跟他的话走,孟三勒紧不让他前后动,那就左右扭起腰,下腹用力尽量把肉穴里的液体往外挤,滴滴答答在淋孟文禄下体。他又要开始瞎说了:“孟先生捅漏了一直流水怎么办......”

孟文禄只得松开压着他腰的手臂,一点没留力气向下拧捏住这家伙的臀肉,瞅准机会一口咬在特务的脸蛋上。

 

TBC

Chapter 9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第二天杜荫山还窝在孟三怀里睡觉,门外已经有人敲门叫二位爷吃饭了。孟文禄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简单穿好了衣服便悄悄出门去。昨晚闹得太累,他都忘了最后怎么睡着的,罪魁祸首还睡得安稳,还是暂时不叫醒他的好。

孟文禄下楼,只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端着杯子在桌前坐下。肖鹏也早就出来了,他脸色乌青在餐桌旁沉沉地盯着面前的早饭,也不动手也不吭气,呼吸沉重又急促。孟文禄看到他就一百二十个不顺眼,想到昨夜折腾半宿还都多亏了这位嫖都不知道背着点人的少爷羔子,惹得那人不顺心连带着自个都受牵连。伸出手指轻敲端来面前的早餐餐盘,装成心情极好的模样做作地开口:“不吃了,我喝点水就行。”他又瞥一眼肖鹏,轻抬下巴:“天知道咱俩谁的饭里有料,你最好也别吃了。”

肖鹏脸色更难看,闷闷地利落吃起早饭。孟文禄见他这反应,翻一白眼,夹了本书去小亭吹风去了。

杜荫山没多久也醒了,歪歪扭扭地走下楼来吃饭,他肚子不舒服,早上爬起床洗了洗就下楼来,随便填了两口,便差人喊孟三过来。一见孟文禄就问:“你们孟家还有钱吗,还是要破产了?”

孟文禄见他精神还好,哼哼笑了下拿过杜荫山手边盛了牛奶的杯子。“怎么,杜处长要用多少钱?我听听看我能不能负担得起。”

“买件衣服总有吧。”杜荫山单手撑着脸笑眯眯瞧他,昨夜孟文禄咬的印子还没消,倒是不很疼,孟三到底也没发狠地咬。“肖鹏陪我去。”

“肖鹏早出去约会了,我叫榔头陪你去。”——孟文禄也不知道肖鹏干嘛去了,反正肖鹏又不在场,他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让肖鹏自己跑出去了。

“那你呢?”杜荫山也不问肖鹏,面上表情没太变。

孟文禄学着他的动作,坐在对面也支起胳膊撑着脸。“我下午有安排呢。榔头陪你去。”

杜荫山眯起眼睛做作地笑,便是同意了。他站起来交代要榔头半钟头在楼下等他,自己上楼收拾去了。

榔头跟着一瘸一拐还走的飞快的杜荫山,咬着牙陪了大半天。说他走得飞快也不合适,实则由于这特务曾经身居高位,尚且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大街上,大多数时间都在车里,他指哪就停哪,戴了帽子就进店。珠宝、服饰,这特务许久没出门,来上海也是多年前的事,他自个更是有意折腾,简直见什么都新鲜,到傍晚溜得榔头也动弹不得,揉揉脑壳指个伙计陪他进店去。

合身买衣服大都要提前订,奈何杜也没多少机会出门,孟先生说是不想他出来抛头露面,实则连个裁缝也不往府里请,非哄着让他去穿不甚合身的长衫。相当不合礼数,简直傲慢至极。不是不能让肖鹏去买,杜荫山不愿意他花钱——那孟老三便宜占尽,却连件衣服钱都不肯出。正反也出不了门见人,暂且没有脸面上过不过得去这一说,他就偏要穿着孟先生的衣服在家里招摇。

杜荫山闪进的是一家成衣店,先前已经跑了不少家铺子留了订单,想着挑件差不多的总比现量现选要快得多,榔头本打算车里等他,但怕这特务头子又出损招,还是决定下车跟着晃进去。没想到这次他倒行动迅速,没好久这家伙就穿着漂亮衣服美滋滋地钻出试衣间。榔头懒洋洋地瘫在掌柜搬来的椅子上转过头上下打量他,这人轮不到他夸,便什么也没讲。老板迎上来夸得天花乱坠,榔头只听得想笑,但杜荫山看上去很吃这套,心情颇好,镜子前搔首弄姿一阵。身上那套大体合身,只部分还需修改,大致是看杜荫山他喜欢的紧,掌柜再三保证师傅就在店里,用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能收拾好。杜荫山装模作样地像要征求榔头同意似的投来视线,榔头见时间不算晚,摆摆手交代手脚快点。

特务也不跟他多说话,饶有兴趣地又选了两套装,揪住店里一伙计,要他利索明日改好一齐送去孟府。那伙计点头哈腰地应下,抱起衣服往后面去了。

杜荫山得到了合身又满意的衣服,干脆直接穿上,终于决定今天到此为止就这么回家去。

回家时间不早了,房里众人皆已吃过饭,都在一楼门厅歇着。二姐孟三正陪着小闺女玩闹,享受难得的清闲日子。肖鹏一个人坐在角落,捏着张报纸细细琢磨,他饭后才回来,正没多久,平时除了他老师一般人留不住他,很不常见这般一个人在这里装模作样地看报纸。他隐隐担心要是就这么回房间,怕是今天也没机会再见老师一面,只硬着头皮挑了个不显眼的地儿坐着。

杜荫山就这么穿着新衣服风骚登场,他买的新西装正正巧巧地合身,每一寸剪裁都与身形严丝合缝,两片精致的蝴蝶骨薄薄地顶着衣物,本就收拢的腰身设计随着他刻意走出的步子映得更为精瘦。

“好看吗?”他就喜欢显摆,专门穿回来让人看。

其实很好看,但肖鹏还在,于是孟文禄评价:“还行,胖了。”

杜荫山没听见似的朝着肖鹏去,颇为蛮横地夺走他手上捏着的报纸:“好看吗?”

肖鹏扶着把手直向前探身,眼神滚烫,牢牢地锁住他老师,喉结滚动着,连呼吸都带着股狠劲。孟文禄懂了,昨晚带着今天这一出,又是勾引又是报复,这般直白又俗气地卖弄风骚,当真不值钱。

于是他抢先肖鹏开口:“像个野鸡。”

刚说出口后背便挨了二姐一巴掌,一时嘴快忘了外甥女还在身旁,孟文禄赶紧拧着眉头赔笑作势要自己掌嘴。

杜荫山咒他,骂他下流。杜处倒是顾着孩子在场没说的太难听,真显着他了。孟三扭头又上下打量他一番,老官僚生的实在盘靓条顺,上心打扮一番确是光彩照人。杜荫山把手里报纸甩回给肖鹏,挂着脸宣布要回房休息,和二姐打过招呼径直回院去了。孟文禄直盯着那人背影消失,这才收回视线,只觉仍不自在,回头见肖鹏仍坐在那把椅子上,报纸顺着他腿轻飘飘落在地上,却盯着孟文禄,眼底浮着层淬毒的霜。

孟文禄很晚都没回去,他想起前夜便是一阵后怕,考虑到晚上他又是出言不逊,便是下定了决心今夜不能再睡回卧房。交代人收拾了间客房,正准备休息,却仍怕不保险,要来了卧室房门钥匙。房内已暗,走近见杜荫山沉沉睡着,呼吸声轻细又均匀,似是已经睡熟。孟老三蹑手蹑脚退出去,锁上房门,这才一颗心落地,轻松地去客房休息。

半夜正睡得迷糊,隐隐听到开门的声音。孟文禄惊醒,拿不准摸进来的是愤怒的肖鹏还是别的仇家杀手,悄悄探手握紧枕下手枪,准备随时反击。却感到另一半边床微微下陷,被子被人掀开,热乎乎的坤泽熟练地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杜荫山哼哼唧唧按着他手臂让他平躺,也不管他手里还紧握着的手枪,枕着乾元的肩膀就要再睡。孟文禄一阵无力,无力又诧异,但很快接受了,他撂下枪,抚着怀里坤泽,柔声问他:“怎么跑过来了?你怎么开的门?”

特务拽过他的手放在自个肌理紧致,无半分赘余的平坦小腹上,含含糊糊地解释:“...孩子踢我...”声音越小,勉强说罢便要昏昏睡去。

孟文禄失笑,不知是该连夜找医生明确地打消这人怀孕的臆想,还是该把他揪起来警告他锁门就是不让他随便出来的意思,最后他还是捏捏脸揉揉腰,在特务规律的呼吸声中睡去了。

早上醒来孟文禄惦记起杜荫山说了几次怀孕的事,头回说说只当他是狗急跳墙随便乱嚷嚷,昨晚他又是冷不丁提起,笃定地模样反而让孟先生怀疑起来。早饭的时候见了二姐,扭扭捏捏凑了上去:“二姐,你说这坤泽,自个能感觉到怀孕这事吗?”

孟二姐又惊又忧,两颗眼珠子饿狼一般紧紧盯着孟家老三:“什么意思?”她伸手拧住孟文禄手臂,质问道:“他跟你说的?怎么说的?”

孟文禄嘶嘶地示意二姐手劲轻些:“我疑心他骗我......这坤泽自己真能感觉到?”

“我不清楚。但一旦有了,味道会变。”二姐放开他,“不用他自己,别人都能闻出来。可他不是没味道?”

“是啊,我这不就怕他瞎说逗我玩。”孟文禄眯起眼真诚地坦白,“我寻思今天请个医生来看看,是真是假也不需要咱们再琢磨。”

“......这要是真有了,我看你怎么办!”孟家二姐瞪了他一眼,“快快请医生去吧孟先生。”

 

等杜荫山醒来,已经过了早饭的点。他后半夜睡得熟,前一天连带前一天晚上都辛苦的紧,把自己塞进乾元怀里就昏迷过去,当下是神清气爽,连带着没计较半夜孟文禄锁门逃跑这出。难得不用上班工作,好些天睡觉颠三倒四,他这一睡过去再什么时候醒来的时间也说不太准,却是养了点老爷派头,扬声唤外面下人进屋——之前从来是没这环节的,孟文禄本身不好这种程度的服侍,他留洋归来,看不惯自是正常,杜荫山知他不喜,偏是要喊人给他听享受给他看。

进来的是个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在孟府做工补贴家用,二姐安排来伺候的。话又说回来,本来是给孟文禄安排的,人三少爷不吃这套——现在俩人不避人地钻一个被窝里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伺候谁不是工作,再说杜荫山又不爱为难人,怎么就不算好差事了。

那丫头就是年纪小,对这乾元坤泽之间的事还怀着羞涩又朦胧的好奇,她偷眼瞧下杜荫山,又迅速地坠下脑袋服侍眼前人穿衣。

待杜荫山穿戴整齐,那小姑娘就要退出房去,却被叫住:“你家孟先生呢,出门去了?”

“孟先生在楼下,马上大夫就过来,他在家等着呢。”

杜荫山奇道:“请大夫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小丫头绯红了脸诺诺只道不知,杜荫山知她不肯说,便怨声反问:“孟文禄不让你跟我讲?到底是他防着我,还是你防着我。”

“不是不是,杜先生。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孟先生只说请大夫来府里,好像是给您看的...”

杜荫山挑眉,想必是那孟老三当真起疑。虽不是时候,但也大差不离。他缓和下脸色唤那姑娘走近些,“现在医院不是接不来医生的么,你们孟府平时是有常联系的大夫吧,什么时候叫人去请大夫的?”

小姑娘见他面色不似方才难看,开口战战多讲了几句:“是有常来的大夫,杨大夫,之前来给您瞧过的。杨大夫就住在印溪路,出门拐个弯没多远就到了。这会应该都到了。”

给他瞧过?杜荫山想想,他在孟府没真的病过,唯一请了大夫来的怕就是刚进孟府那几日信期那次。“带孩子一起来的那位吗?那小孩是他儿子吧。”

“那是他小孙子。他家儿子也是学的大夫,好些年前跟部队打仗去了再没音信,家里只他太太儿媳还有这小孙子。这两年出门总带着孩子,日后想必也是个大夫。”

“打仗?这孩子也没多大,他儿子打的什么时候的仗?”

“好早了吧......我也是听说的,那会家里怎么都拦不住,媳妇还怀着孩子,他爹气的死去活来的。现在应该心里都有数了,不盼了,只好好养着孩子一家过日子。”

“这孩子都没见过他爹?”

“是呀!”小姑娘抿起唇,小幅点了点脑袋。

杜荫山遗憾地摇头,把玩着手间指环,“好就好在杨大夫身体还硬朗,还能顾着点孩子。”

“是呀......”

 

杜荫山劈头盖脸就问进了屋的孟老三:“肖鹏呢?”

孟文禄拧起眉:“不知道,你自己天天找不着人就多自己管管,问我我上哪知道去?”

“你问问榔头,我有事找肖鹏。”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等榔头回来你自己去问吧。”

“那怎么行。我在这边看大夫,肖鹏当爹的还有不在的道理?你去找肖鹏来。”

孟文禄无语,翻个白眼扭身走出房间。招呼杨大夫进去,道: “他说他有了,您给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杨大夫应声进屋,二姐见孟三不进门,疑道:“你不进去瞧着?”

“人嫌我不是孩子爹,要找肖鹏。”孟文禄摊手,没好气地解释。

二姐哽住,又开口道:“...那也得看着点,不如我进去吧。”

孟文禄把她拦下:“哎,别了二姐。他再胡说八道气着您,再说这会儿...也不像个样子。我就在外面等着吧。杨大夫是放心得下的,出不了什么事。有没有都罢了,有没有都是好事。” 他话头一转:“我昨儿打发人叫郭域都过来,应该这会快到了。别人我不放心,货的事还得问问清楚。”

两人对视,二姐便叹口气,妥协道:“那我先过去了,你就在这等着。”

孟老三嬉皮笑脸应下。

 

杜荫山笑眯眯打量一阵杨大夫,瞧他压根不在意这直勾勾的目光,只得开口:

“杨大夫,之前您救我一命,这身体具体什么情况我就不多废话了。如今我有这一胎已经算运气实在太好,日后再想有怕是难了,这孟家家大业大,以前发生的事您也有耳闻,我是实在想保住肚子里这条命,才不得不麻烦杨大夫您帮帮忙,暂且瞒下这孩子。”

那杨大夫见这种事多了,面无表情配合:“先生放心,我保证悄悄告诉孟先生,不能够让其他人听见。”

杜荫山也猜出他不易被说动,便伸手扯住那大夫手臂,见那大夫不满,正抬眼瞧他,讨好地笑道:“杨大夫,你认得我是谁吗?”

杨大夫听罢,无奈地叹一口气,摇头。

“我知道你不愿意替我隐瞒,只这孩子对我来说重要得紧,我不想冒这个风险。”他也装模作样地叹气起来,“我还想这孩子日后长大了,和杨大夫一样做大夫。我以前也是学医的,只不过中途放弃了,否则现在也能和你一样,靠医术养活孩子。”

那老头警惕起来,把话往其他地方引:“先生不必太过忧心,孟先生会护着你们二人的。”

杜荫山认真地点点头,他生得周正,近好些日子又习惯以一副善良的面目示人,温和得多了:“孟先生自然会想办法护着我,杨大夫的家人也当然是杨大夫您自个想办法照顾。”

杨大夫反应过来,扭过头来瞪他,却被杜荫山的眼神瘆得僵直。特务头子曾也是身居高位手握实权,冷酷的官僚派头捏得得心应手,他明确又残忍地告知这不知死活的大夫:要么出去告诉孟文禄他肚子里什么也没有,要么现在回家去试试看你这医术能不能够把你孙子的脖子接上好让他继续喘气。

杨大夫自喉头挤出一声好,怕不小心惹到这位来路不明的大爷。

杜荫山面色一柔,轻着声音补充:“孩子是孟先生的,生出来也是孟先生的公子小姐。我毕竟也只是希望您能帮我瞒一阵子,等稳下来了还能不告诉他吗。有什么责任我担着,好不好?”

老杨头僵着点头,表示懂了。安静地收拾好物件转身出房。

他刚一踏出房间,孟文禄便迎上来:“大夫,怎么样?”那杨大夫不看他,张张嘴还没发声出来,就被身后跟着出房门的杜荫山委屈地堵回去:“什么怎么样,我有孩子了你还不高兴?”

孟文禄冲他挤眼示意他别矫情,扶着杨大夫往院外带。身后坤泽扬声唤那杨大夫小孙儿别在院里猴跑了,过去进屋拿玩意给他玩,那孩子常来孟府,懂规矩,站在台阶下巴巴地瞧他不敢往里去,杜荫山只好走下来牵他,领着孩子扭身进屋去了。

孟先生还在期待他的答案,杨大夫听着身后坤泽的动静,只觉头皮发麻,踌躇过后低声艰难地劝道:“孟先生,这事不能着急,越是急就越没有……顺其自然就好。”

 

TBC

Notes:

最近有点忙 没顾上...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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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着在外头酒店招待周家老头一家,只是说认识一下见个面即可,思前想后又觉不妥当,再给人偷听了去,扣上个投机倒把的帽子却是倒霉了。孟文禄最后把招待地点安排在城郊的公馆去。这也不是缺了思量的选择,家里一厢情愿嚷嚷自己怀了种的那位保不准不会跳出来,若是事情有苗头,人周老头闭口不谈佯装不知此人身份算是顶好,若是出门就告发,就是又一件要费心神处理的麻烦。干脆早早跑了开便罢。——这孟文禄自找的麻烦!

周家周先生名叫玉成,早多少年都从上海调任去了苏州,一路拼命也没混出个大名堂。气运一直到娶妻一年才有了转变,借着家里安排搭上周太太,岳父一把一把这才扶上正轨。周太太也有名字,叫和香君。总是尊称一声周太太周夫人,现在知晓她真实姓名的人除去故交也没太多。二人育有一女,悉心抚养到中学时候送出了大陆,那会时兴家里条件不错的送孩子去美国,也不算什么异常举动。现下是听人说周家小姐仍未归国,好似还在美国,这周家老两口也有要去找闺女的意向。

有意向是好事,就怕什么都不想要。孟二姐说,高额回扣只要在能接受的范围内,认了便认了。各取所需天经地义,再者说买个同行船的安心,要按投机倒把告发就都是投机分子。

周玉成不在上海呆太久,这见面时间安排得就近,转眼就到了日子。孟文禄这些天前脚处理完到仓库的货,后脚就马不停蹄去工厂和丘松清密谈,罢了到家又是一阵和二姐的信息交换。他睡前交代杜荫山道:你只好好养胎就好,我不是闲人,没那么些工夫围着你转。让肖鹏在家陪着打发时间吧,叫他别约会了,口袋没有几个钱还想讨老婆,再误了人家姑娘。杜荫山没给他眼神,嘀咕说:睡觉的时候就发疯,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疯话?

孟文禄知他那些怀孕言论都是编着出来耍他,在杜荫山扯着他的手去抚他肚皮的时候美滋滋说:“...我知道坤为了避免被操翻会用的一切把戏,处长大人。”

他并不反感杜荫山撒这种没道理的谎,连带着“肖鹏是孩子爹”这种明显招惹人的结论。杨大夫是从来知根知底用了好些年的大夫不提,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孩子都在孟家能处理的复杂程度内,有了是好事,没有也是好事,不过需多做处理而已,谁家高门豪门里没点私生子笑话。就像他亲自承认的一样,孟先生不是闲人,他的精力要放在生意和资金这样真正的战事上,半推半就选择了撤退,不想跟他关于谁是一个不一定存在的孩子的父亲撕扯。

正式谈话发生在傍晚,孟文禄陪着周先生周太太用罢晚饭,回到客厅起酒。气氛不算差,二人想必在这种场合里适应惯了,很知道给面儿,不让场面难看,总之算得上是愉快。客厅开了头顶大灯,烘得有些热,外郊常有的小飞虫意外撞上不落一点灰的灯泡,就被烫成个蜷曲的球,从空中坠下。孟文禄随口叫人关了门,在客人手边的沙发上落座。

他的意思很直接很通俗,话倒是讲得华丽委婉。也许老周头觉得他不真诚,也有可能只是人类的本性导致的模仿,他的话也讲得柔软:

“孟先生,信贷额度讲究一个分地区管理,苏州的钥匙开不了上海的门。总行下来的钦察大臣盯得人睡觉都不敢闭眼,一点情谊都不讲了...”

孟文禄清楚他这样的一把手,若是决定帮忙就没什么原则不原则。他怀疑是灯太亮,毕竟在黑暗些的环境里,黑暗些的念头才敢冒出来。坏人做坏事不也爱挑晚上?于是他说周先生有所不知,我们工厂正和当局交涉打算接些正儿八经的项目订单,本来有航队,挂本家的商号来去,抵了也好贷到些缓解现金流压力。谁知道识人不淑叫歹人骗了去,现在生意不好做,有点订单没有不接的道理。分行能给的那些,就是填不上资金的窟窿,再这样下去,我非得贱卖了铺子才成。

周家太太笑道:孟先生开玩笑,您也知道行业不兴一言堂,风控委员会不拍板,我们也爱莫能助。再者说,信贷额度要想“借”或“调拨”给上海分行,得需要总行有人处理才行。

孟文禄点头,对夫人的推脱不以为意,承诺道:这我知道,走正经渠道,不必您担心坏账,厂子里货款一结便成。我还能不认账不是?

周太太说:孟先生是体面人,可我听说现在严打投机倒把,不知道多少倒卖黄金的都叫抓了去。你看我们,也是瞧着风光,也只是坐在火山口,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万一给人把帽子扣上了,可就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孟文禄一怔,余光瞟过挂着礼貌笑容的老周头,算是搞明白这俩老货真正想要的东西了。他迎上夫妇俩的视线,道:周太太,老孟家虽不敢说有什么通天的手段,这么多年生意经营下来,还是结识了不少朋友,算是有点门路。交朋友靠的是真心,哪有把朋友往火山里推的道理,文禄不是不懂事的人。

他倾身捞起桌上的酒杯,是专门从孟府一并带来的酒浆,在灯光下闪着红光。他感到有些眼花,这灯太亮,映着的酒液都扎眼,不该长久注视。周家夫妇也端起酒,和他叮地碰杯。

 

杜荫山在院里歇着吹小风,瞧着人给他支白布,要在家里放电影看。他现在奉旨养胎,没人不拿他不当回事,却是没怀孩子瞎闹的名声传了满府,好就好在他也无所谓人嘀咕。孟文禄自打上回后,再什么事又开始瞒着她。这很没意思,他认为,早晚不是都要说的吗?要是相信这么个商人纯心善才收留他,那才是没脑子活不久了。

他前些天从孟文禄嘴里听说了家里有稀罕玩意,叮叮当当吩咐人找出来。考虑到这人爱恼人,在屋里大声放音乐,孟先生先一步说明白,这玩意等傍晚了你去院里放,还好叫下人也见见洋货。他这头刚叫人把家伙什收拾出来,就不少人早早听说,巴巴等着看电影。白布搭起,设备置在屋里搬出来的桌上。学过操作设备的小伙在机器旁鼓捣,大致是用的少,他还得回想下技巧方法,不打紧,杜荫山也不急。孟先生亲口说的叫人见见世面,不少下人这才敢来了此处,甚至还要因为位置打拳。肖鹏回来的正是时候,远远听见这边有人聚集的声音,拐了脚过来。第一眼,啊,放电影,第二眼见了杜荫山,他扭头就走。

不巧对方已经发现了他,还没走几步便叫个飞快跑来的小丫头叫住,大喘气道杜先生请他过去看电影。

杜先生没再穿长衫,他们这样的家伙一向很知道保持外表看起来光鲜的重要性。没了军服不要紧,他好好地穿着前些天铺子裁剪合适送来孟府的套装。伸手把旁边空椅往自己身边拉,椅脚在石板地面上摩擦发出剌耳朵的噪声,他叫肖鹏坐在自己身边。问道:这么晚回来,巧了碰上放电影。又干嘛去了?

肖鹏说:出去处理点事。

杜荫山说:约会就说约会。我还拦你不成,你这小子。

亭下草坪人群一阵哄闹。俩小伙争夺距白布更近的位置拌起嘴,一个骂另一个又不识字还占着位置,另一个回呛翻了几天书你就识字了?奶奶的认识几个字,你去去上大光明横去。挨损的那个也不多说话,直截了当地伸手去他胯下,揪住了那人命根。周围人嬉笑着大声喝彩。

他二人在亭里瞧他们又扭缠到一起,开设备的下人还没弄明白,那道白光迟迟没有亮起。杜荫山从口袋里伸出手,掏出个纸包置于掌心,亮给肖鹏看,轻声道:“这个,打胎用的。”

肖鹏摸不着头脑:不是说没有吗?又要喝哪门子药。

杜荫山攥起手,把药包重新塞回外套口袋中,道:“他没诊出来。但我是医生啊。”

他说的是杨大夫。诊不出来是杜荫山扯谎,可杨大夫为什么就肯帮他扯谎,这先撂下不提。肖鹏仍是对他的怀孕论断半信半疑。这人之前确实学医,他自己还遗憾过谁知道杀人比救人更有天赋,也许真的能感觉到,坤泽的一些神奇小直觉,这是说不好对错的。肖鹏追问道:“张戒递进来的?下人吗。”

杜老师摇头,却没反驳谁送的药来:“他登报了,我自去取就是。”

“那就是街上有铺子了。”不是肖鹏替他去,便只有出门说的买衣服那日有机会去取。逛的店多了,那天把榔头那小子都溜得够呛,具体从哪来的也讲不清楚。更不用说里面可能根本没什么药。他喜欢拿别人的关心和情绪打趣。肖鹏觉着胃绞了起来,叫人从肚子里扯出来拧水一样的绞法,一阵不适,他质疑:“外面怎么会知道你要这个?”若真是张戒,那便是在肖鹏进府前便有了察觉,他听人说了那日杜荫山称孩子父亲并非孟先生把他气出房门的事——那时就在玩弄别人情绪。也可能是先备了来,以防落得个真给人下崽的境地。

杜荫山颇为宠溺地白他一眼,“我交代的呀。张戒兜里还有钱,够他收拾用了。”

肖鹏不愿回想那天的事。那天张戒的话:更稳妥的办法。当时还以为那家伙不想死,后来感觉他应是不想挨那一枪。保险起见,他决定先接受杜的假设,问:“这药安全吗?要是有问题没那么轻松能去医院。”

杜荫山在肖鹏腿上拧了下:“你真傻!我是医生啊。”他扭过头冲那些比比划划的家伙喊:“行了!别吵了,再吵就都别看了!”俩小伙拧得呼哧带喘,杜先生伸手指着他俩,笑赞:“好小子!很有胆气!都往后面来,坐那么近看得见什么!”

 

晚了晚了外郊一朵乌云飘了来,哗啦啦浇得别馆一阵难耐的凉意,孟文禄送了周家夫妇上车才顾得上自个回家,闹得身上无意间滴了雨。也没有心情折腾,摆摆手遣了犹犹豫豫来请他换衣的别馆下人,上车直奔城区来。城里倒没下雨,就是那一朵乌云闹的。回了家身上也粘腻沾着衣物,他又是一阵不痛快。孟文禄正往门厅走,被从里屋探出脑袋的榔头发现,他外甥出声唤住他:诶,舅舅...

孟先生瞥他一眼,扬扬下巴示意他跟着上楼:上来说吧。榔头于是跟上。

小外甥女见他回来,停了手里浇花的动作,规规矩矩跟他打招呼。孟文禄低头看去,想必是小丫头从外头搞来的盆栽,只是有些埋汰有些穷酸,单单剩下一枝杈,叶子都不剩,更瞧不出到底是什么花啊草啊的。他挠挠小丫头软绵绵的下巴肉,感到她由于痒意而瑟缩,却将那罪魁祸手夹紧脖子里,发出嘿嘿的可爱笑声。孟文禄被这极富感染力笑声闹得也想笑,他抽出手,领着榔头往里去。二姐在靠窗的沙发上。

“怎么样?”

孟文禄坐下,指指沙发叫榔头也别干站着,二姐没有制止他。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多少?”二姐才把目光从活蹦乱跳的、柔嫩的女儿身上挪到孟老三脸上。

孟文禄沉默片刻,他挤挤眼,又觉得灯光莫名地刺目了:“只能比预料的多,少是不可能了。”孟二姐看着他,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孟文禄翘起食指点了点榔头,说:“怎么样了,叫你注意的事。”

榔头这才说:“我叫人查了,那老周家的小姐压根没去上学。学校里没这号人,不是毕业也不是辍学,没报过到上过学。八成根本就还在这边,说闺女在国外也不一定是真的。”

 

TBC